这苍阙城一年中往来的权贵多了,又逢女皇在此,故而祁云澈一行在酒楼前停下时,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他自马车中出,站定后目光毫无偏移的往酒楼中望去,只瞥见那满地狼藉,俊眉便随之折起。
接着下车的是颜莫歌,落地后亦是望了楼里一眼,加之旁侧有驻足的百姓还指指点点的议论着,显然刚才打得很热闹,他们晚来一步。
再看祁云澈的脸色,已是不容乐观。
倒不说担心和祁国阔别三年的慕汐瑶会遭了哪个的欺负,只…猷…
心思一转,颜莫歌本色不改的风凉道,“真是个惹是生非的!”
祁云澈闻言淡淡的斜睨了他一眼,未语,迈步进了酒楼中,单瞧那背影都透着股子悔意。
不该答应让汐瑶带着儿子先出王城蕖。
目的达到,颜莫歌心情大好,手腕一转,手中的桃花折扇随之展开,一边给自己扇着风,一边跟上,嘴里碎碎念,“这天真是热啊!”
身后,裳昕和裳音心照不宣的对视了眼。
这四面环山的苍阙要是热得过北境的话,七爷就不会允小公子一道来了。
……
酒楼里进进出出,谁也不会太在意谁。
阿岚儿站在人群之外仰头望着楼里那位搭救自己的公子,而她的女婢桑朵朵却在望将将从马车里下来的两个美男。
两个都生得好好看,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姿容!
一个轮廓分明,气度非凡,浑身上下散发着骨子霸道之气。
而另一个则风流俊俏,流转的凤目里闪耀着灼灼亦正亦邪的光。
大祁不但是富庶之地,更是出尽天下美男呐!
就这半刻功夫,主仆二人仿佛同时陷入情网,只桑朵朵觉得自己比圣女娘娘的复杂一些。
她好像……两个都中意上了?
美男们的背影消失在楼中,桑朵朵率先回神,望见阿岚儿还痴痴的看着楼上那处空窗,脖子都快断了,那表情,啧啧,还没回味够么?
沉吟少许,她改口道,“你要是实在觉得受人恩惠,嗯……又没有好好道谢,不如折返回去,请他饮杯茶,结交结交?”
“结交啊……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阿岚儿盯着窗户,脑海里还盘旋着公子温文如玉,对那娃儿满是柔情的画面。
他们祁国的男子好像不喜欢女子主动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对了,是矜持!
桑朵朵大而化之道,“出远门本就该多广交四海八方的朋友,以你的身份,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两个人从小相伴长大,亲如姐妹,说话从没顾忌。
这次偷跑出来,更以姐妹相称。
阿岚儿收回目光,转而古怪的看她,“可你刚不是还讲祁人狡诈,催我快回南疆吗?”
桑朵朵一僵,打马虎眼道,“我们这不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再说这会儿王城里还乱着呢,回去也是个由人摆布,不如玩痛快了再说!”
此言语又无奈又窝囊,却深得阿岚儿的心。
自从老王死后,如今的南疆内斗不断,权利三分,她这个小圣女可有可无,落在谁手里都是被利用的份。
对此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也多得他们争得激烈,一不小心就让她钻了空子,带着桑朵朵和几个亲信侍卫溜了出来。
正好此时旁边有人议论,说沈家二公子和面首邵和在酒楼了打了起来,缘由不明,多是为女皇争风吃醋吧。
阿岚儿一听就懵了,“我的恩人是沈家二公子吗?那他的孩子——”
难道是永泰女皇的……
“不是!你想错了!”桑朵朵多怕失去再见那两个美男的机会,忙道,“去年沈二公子来南疆时我见过他的,不是那个样子,况且救我们的公子样貌也年轻许多,可能是沈二公子的朋友吧。”
那这样就更好了!
不说别的,结交朋友也要结交有权有势的才行。
势利眼的桑朵朵说完之后,恍然觉得自己太聪明!
“你进去就明示身份,对那位公子道谢,聊两句就熟悉了。沈二公子是大祁最有钱的人,不但有钱更有势,他还是蒙国汗妃的表哥!倘若他也在的话,还可以请他保护我们!”
如此一来就都显得顺理成章了。
阿岚儿去结交那位公子,她就可以借机找后进去的两个美男,难得来苍阙,她也不想空手而归。
人活一世,总要给自己找个目标。
桑朵朵的目标就是用专情蛊把她看上的男人锁在身边,巴心巴意的只对她一个人好。
“保护?”
阿岚儿虽贪玩,不喜管顾南疆王权纷争,但自小也算耳濡目染,在那环境里长大,比同龄的女子多了几分敏锐。
近来南疆局势越发混乱,可再乱那也是她们南疆的事,倘若让沈瑾瑜也掺合进来……
桑朵朵晓得她担心什么,白目道,“太妃不也是祁国人么?她乃袁家之女,难道永泰女皇对她和袁家真的不忌讳?”
相比之下,沈瑾瑜才算得上女皇信任的人。
“太妃那点事,整个苗域谁不知道?偏偏桑托还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一个个心怀鬼胎打得你死我活的,眼下看着一盘散沙,可我们这次能跑出来,不是因为苏克桀、律克姜二人突然想通,联合起来了么?再说了……”
讲到关键之处,桑朵朵多了重提防。
她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四周,确定了无人注意她们这面,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要不是你常年不管事,让他们觉得你好摆布,随便谁当权都没影响,如若不然,你的命早没了!这些我不说你都晓得,可是你啊你啊……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阿岚儿莫名被她训了一通,恹恹的接,“怎么说?”
她委实对争权夺利不感兴趣啊……
桑朵朵猛地抓住她的手,差点把缠在她手腕上的赤金小蛇捏死,“手里握着生杀大权都揣着不用,等哪天他们觉得被你威胁了,打算对付你时,你连个依靠都没有!”
圣女在南疆苗域如同神邸般存在,赤金神蛇一出,可号令四部,连南疆王都要下跪!
这么大的权利,怎会叫人不忌?
阿岚儿听罢,觉得她有理。
不喜欢参与南疆王权争夺是一回事,保住小命又是另一回事。
遂,阿岚儿点头沉思道,“那个沈瑾瑜有蒙国做靠山,和永泰女皇有一腿,还这么有钱,确实值得一会。”
桑朵朵忙不迭附和,“对啊!以他的身份,不但能让太妃他们顾忌,就是有这个朋友,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阿岚儿捏着下巴斟酌,“不如把你嫁给他吧?”
桑朵朵登时变得很仗义,“沈家二公子心系女皇,横刀夺爱这种无耻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而且,就在刚刚,她蓦然发现自己春心萌动……
苦恼的是,她不知道到底为谁动得比较多。
……
酒楼并未被之前的打斗影响生意,反而诸多看客兴致勃勃的议论个不停。
连那说书人都不再讲女皇那点情事了,扶正了桌椅,清清嗓子,坐下来便开始有滋有味的从当年武安侯死守巫峡关讲起,一直说到如今蒙国的汗皇,当初他们祁国的云王殿下如何只身潜入苗域,为他的爱妃手刃南疆王……
楼上,汐瑶那两岁的心肝午睡起来,揉着眼睛喊要‘娘娘’。
等那位‘娘娘’进了雅间内室,见到那一身男儿装,他先呆了一呆,再睡眼惺忪的改口喊‘阿爹’。
汐瑶乐和的把儿子抱在怀里,宝贝得不得了。
一口一个‘我的润儿真乖,爹爹疼你啊’,女扮男装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身为蒙国的皇太子殿下,两岁的祁润对此很茫然。
明明是眼前的是他的娘娘,为什么换身衣裳就要喊爹?
他的真爹祁云澈,便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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