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是秒针行走的声音。
也是死亡行走的声音。
冰凉黑暗的地下室迷宫,巨大的时钟上,代表生与死的秒针精准地走动着。
微弱的光线来自地下室唯一个对外的小窗口。
铁质的栏杆,将阳光切成无数块。
在细碎的光线中,一个藏于阴影中的少年,戴着黑色的口罩,他疲惫地靠在墙角处。
散乱湿漉的碎发,落在精致的眉眼下。
因为运动太过激烈。
汗水一直没有停过,从他的额角,后背上,不断浸出。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窗户,漂亮修长的身影,藏匿在黑暗中。
阳光那边的世界,仿佛是他奢望的幻想而已。
顾家,是靠不怎么光明的事业崛起的。
这个古老的家族。
各种诡异繁琐的规则,束缚着每个人。
坐在他头顶上的长老团,更是冷冷俯视着他这个顾氏的继承者。
顾家有一个成年礼。
想要掌控权势。
就必须经过迷宫考验。
今天是他在迷宫的第七天了。
断电断水,没有任何食物,如果想活着。
就必须靠自己渡过难关,才能得到微量维持身体的食物跟水。
而这些难关各种各样。
包括致命机关,毒气攻击,千钧一发的解密公式。
最后……是杀人。
在这个迷宫的最后一关里,一个杀手安静藏于迷宫内。
如果顾诺不能在时间到点前。
将他杀了。
那么……他就会死。
这是父亲当年继承顾氏的时候,曾经签下的家族合约。
当年继承的该是大伯。
却因为大伯早死,而位置落到了他父亲身上。
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其实不是他。
长老团默认,继承的位置是帮他堂哥保管的。
一旦他堂哥成年,就必须交出权力。
而他父亲不愿意。
双方拉锯很久,终于签下了成年礼这个死亡的考验。
只要他成功渡过,那么继承者依旧是他。
他堂哥放弃继承权。
如果失败——死。
别的继承者的成年礼,走一遍形式。
他的成年礼,是父亲用来抢夺权势,付出的筹码。
所有形式,都是致命的。
毒气陷阱是真的,杀人的机关是真的。
解不开公式就淹死在水箱里也是真的。
甚至是,杀不了杀手。
被杀……也是真的。
少年安静垂着眸,湿漉的黑发贴在口罩上,眼尾下露出的一部分脸颊,白得像是温柔的暖玉那般美。
他指尖轻动,似乎在数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一个黑暗迅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专业无比的杀手,是他堂哥派来的。
毫无放水的杀招。
一定要他死的决心。
那把锋利无比的刀子,是暗夜里猛兽露出的致命爪牙。
眼看就割裂没有防备的少年的脖子。
下一秒。
血色的花朵,绽放开来。
无数美丽的血沫子,飞溅在空气中。
少年冰凉的眸子,映着杀手不敢置信的脸。
他没有武器。
杀手有。
他没有杀过人。
杀手却不知道经手过多少冤魂。
所有人都盼着他死。
他父亲也淡然看着,好像死掉一个他,能换来跟长老团谈判的筹码也是好的。
世界就像是这方迷宫。
绝望的黑暗,无边无际。
杀手跌坐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死亡咚一声。
碎裂的阳光有几丝落到少年的指尖上,他漂亮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肤色苍白。
而苍白的手指中,一根铁质的秒针,不知道何时出现。
他没有武器。
这个迷宫唯一有的,除了黑暗,就是那个时钟。
杀手忽略了秒针的声音。
一直嘀嗒的声音不见了,因为秒针被他拆了。
少年缓步走出迷宫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所有等着他死掉的人,都坐在迷宫外,目瞪口呆看着他出来。
少年安静看了他们一眼,眸光死寂阴暗。
就连扫到他父亲的身影,他依旧淡得跟看死人差不多。
然后他就转身离开,边走边摘下口罩,露出平静白皙的脸,他指尖还染了几丝血迹擦不干净。
他漠然无比。
就算擦干净又如何,那血腥味依旧在。
走到大厅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口渴了。
七天连续熬命地闯关,不断期望自己的父亲能有点作为,放弃这个合约。
哪怕不要这份权势,不要这个位置。
也无所谓,可惜……呵。
吃很少的东西,饿坏了肚子,少年反而不饿了。
他走到冰箱旁,面无表情拉开冰箱,拿出冰水。
暗色的眸淡淡落到一旁的桌子下。
有人的呼吸声。
还有……柔甜的香气。
厨房今日有做甜点吗?
少年靠着冰箱,冷漠想着,安安静静拿起水杯,略微扬起下巴喝了一口。
至于桌子底下是谁,不关他的事情。
来自客厅厨房大窗外的月光,散碎了一地。
少年狭长的睫毛落满了光点,沉寂黑暗的眸色,却无一丝光芒。
幽冷得如同死去。
突然一声在黑暗的深夜里,异常突兀清亮的声音响起来。
“大兄弟,要吃点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