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淮武王(加更)
卫挽闻言,轻缓一笑,视线巡了一圈:“尔等有谁觉得冤枉,尽可站出来,我卫挽今日登高台,同尔等一样一样的清算!”
卫都之内,寸土寸金,官商相连,即便不是如此,还有他城外官向都官敬奉的脏银,有几个敢梗着脖子说自己清廉,自然也是没有人敢应声。
况且,这位施吕也是真清廉,可对那个老来子也是真的毫无底线的疼宠,偏他那个儿子还成天惹是生非,欺男霸女,自然也就造成了,施吕在卫都的名声并不算好。
就是这时,一个年纪尚小宦臣俯身跟钱有德说了什么,旋即,钱有德脸色一变,转而附身到卫王耳边。
卫王方才面上憋出的红骤然尽褪,咬着牙,苍白着脸:“孽,子!”
“王上,援军急报!公子让被生擒了!”一道声音从殿外高声传来,慌张的脚步被门槛绊了个五体投地的摔进大殿,旋即,忍着剧痛爬起来,跪地拱手,“王上,支援大军刚过定襄地界,正面撞上了蛮夷军!”
“什么!”殿内一阵骚乱,唯有卫挽清隽而立,随意的转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姿态慵懒且闲适,偏勾着唇角,饶有兴致的看着满殿的官宦惊慌失措,抱头鼠串。
大厦将倾,卫挽的羞辱于他们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了,自尊、风骨,全部被抛之脑后。
“王上,”沈邝呈行至大殿前,拱手而立,“王上,为今之计,应即刻救回公子让,击退蛮夷,犬子会闲可带兵出征。”
卫挽的视线落在这个背脊笔直的武官身上,纵然当年沈邝呈支持卫王登位,但这么多年,沈家对她多有关照,更是养出了沈会闲和沈不虞两个好孩子。
如今,北戎、北蜀长驱直入,多少人想要往后退,而他却不失武将之风骨,蛮夷势头正劲,谁不知道这一去是马革裹尸,尸身难全。
沈会闲即便领着边疆军与之碰上也要脱层皮,更何况……
“沈大人,卫都守备军不足十万,如何一战啊!”李钦怀揣着笏板,垂首摇头轻叹,随即抬手,“王上,不若轻装迁都武安,将财宝留于金阙,若是晋阳城破,有这些金银玉器,那些凶恶蛮族也就不会对晋阳民众横征暴敛,待我们抵达武安,再向郑、宋借兵,一举夺回失地,这毕竟是整个中原的事,唇亡齿寒,他们……”
“呵……”
一道女声,夹杂着嘲讽,所有人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谁。
“那晋阳城中的百姓,还真是要对左师感恩戴德了,只待中元之夜,鬼魂横市之际,淮武王府定会为左师点上最诚挚的香火,免得左师被那些厉鬼撕成碎片。”卫挽的眉眼犹若芙蕖,顾盼之间风姿艳滟,可她黑衣飒然,芙蕖都沾染上了霜雪,“还是说,”
“尔等当真认为,金银财宝阻得了蛮夷部族。”
“愚不可及!”
“若他们当真为了钱财,便不会一路南下,他们的目的,是逐鹿中原!”她眉目微冷,是极北之地漫山遍野的山雪,忽而化成冰霜,含着无限戾气,“蛮族之所以被称为蛮族、外敌,是因为他们惨无人道、穷凶极恶!”
“既然尔等窝囊,执意龟缩,那便换能者居之。”
她那双凤目太过通透,好像将在场的人看穿,她的手探进腰封,旋即,扬起金虎符:“卫挽愿领兵北上,驱逐外敌、夺回失地。”
卫王盯着她手里的虎符,犹如饿狼捕食,散发绿光:“武安!”
“净说这孩提胡闹之言,把虎符给王叔,让会闲领兵。战场危险,你自幼娇生惯养,更是个女儿家,若是伤了哪,可如何是好。”
她抿唇一笑,散着锐利和张扬:“周王室封阿父为淮武王,享统治世袭之权,土地所有,兵权独立,”
“王叔,你忘了么,”
他没忘,这便是他登位以来,手却一直伸不到北疆的理由,可以说雁门关,乃至边城八郡都是他卫靖骥的领地。
但,这可是能统辖三十万卫家军的虎符,依照卫家军通报士卒的话,他便以为卫家大军全部被困死雁门,却没想到兵临城下,还有意外之喜。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虎符出现在卫挽手里,正说明如今卫家军群龙无主,正是溃散之际,若是能拿到虎符,将他们收入囊中,何愁不能收复失地。
可下一秒,一道懒散女声就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如今,”她于蟠龙巨柱中心,逆光而立,孤傲、乖僻、邪谬,“我便是淮武王。”
卫王浑浊的眼泛着杀意,视线不断地流连在那个灿金色的虎符上,贪婪乍现,可又不得不将视线放回到卫挽那张俏丽的脸上。
“荒谬之言,王爵世袭向来是男子。”左师李钦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拱手而言。
卫挽斜睨而来,邪肆妖冶,似龙似凤,一颦一笑同样颇具杀意:“谁说世袭只能是男子。”
李钦振袖而立,单手持着笏板,一手背在身后:“古往今来,惯来如是!”
“那我便为这古往今来第一人,又何妨!”她的声音散漫,却裹挟威压,不容置喙。
李钦颤抖着伸出手:“你!”
“给我领兵之权,虎符便可以上交金阙保管。”
这次她蝉翼般的眼睫上掀,凤目轻抬,对上卫王那看不清神色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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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泽安十八年,立冬将近,寒风侵肌。
卫挽身着黑衣劲装,袖口衣襟上绣着踏火穷奇,玄甲加身,黑发高束,迎着寒风和墨色的发带飞扬在空中,她单手持着缰绳,凌驾于马上,臂弯里抱着红翅玄盔。
意气风发,飒爽英姿。
三万守备军站在在明德门前,身侧都拽着一匹高头大马,‘卫’字军旗在空中飞扬,猎猎作响。朱雀大街和夹道两旁林立的铺子挤满了晋阳百姓,比之卫让出兵那日更为拥挤。
“听说,你为了领兵,把虎符给交了?”沈不虞身着银甲,拎着一把兽首弯刀扛在肩头。
“他们向来认人不认符,”
卫挽整理着包袱,背在身后,随之抬头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肃了起来,仿佛冬日寒夜里积起的晨露:“卫家军,如今只识得我卫阿挽!”
今天结束,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