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挽接过长枪,手腕一转,荡开衣摆割出一片空地,容羡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保证她施展得开,又能替她挡开背后的攻势。
扇面全开,扇尖刀锋凌厉,杀人于无形。
他眼尾微扬,长睫上压着抬眸,难见的掩了几分冷戾,凌空一脚,踹开试图背后袭击卫挽的蛮兵,外族体格魁硕,而容羡却生生将人踹出去数米。
边城常年受外敌侵略,卫家军早已在一次次的磋磨历练中逐渐强势,又极为熟悉地形,而北蜀,除却合谋突攻,卫家军有意撤退,这算是第一次真正同卫家军交上手,不消片刻,便将人全部压下,秦武带着几个小将在不远处清点人数。
卫挽站在关内,扯着衣摆擦拭枪尖的血迹,周遭四散着蛮人的尸身,唯有她那一处,只有小半干净。
容羡的视线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卫挽,知晓她从冲入人群,荡开蛮夷,便没挪过地儿,长睫微垂,狐目下移,落在她脚底那一片净土,揣摩出了她的小心思后,顿时又觉得颇为好笑。
他提步走过去,看着小姑娘浑不在意的用衣料拭净枪尖的血,却不肯挪动一步,踩上被血浸透的泥地,带着些割裂的矛盾,容羡勾着唇倾身:“怎么了。”
容羡本想抬手捏一下她微鼓的脸颊,但发现手上沾了血迹,就压低身子,用脸颊贴了一下:“怎么不开心。”
卫挽抿唇,看向周遭泥泞的血河,烂肉遍地,卫家军已经轻车熟路的登上了望台,换下干燥的烽火,点燃了城墙步道上的火把,关中光晕昏黄,能清晰看清环境,有些怏怏不悦:“脏了我的地。”
容羡听了理由,有些好笑,将手上的血拭在衣襟上,才从袖袋里翻出锦帕,搓了搓后才去擦卫挽脸上的血迹:“阿挽不是说,要将蛮夷的尸骨钉在雁门关,怎么能算是脏了地。”
“因为……我想了想,”卫挽听了他的话,尤为认真的说出方才思忖下来的结果,“在关内,便算是他们越过中原防线。钉在雁门关外,才是以此为界,越者,斩之。”
容羡擦着她的眉眼,她便低垂下眼睫,整个人有些乖巧,听着她这番话,他便知道她心里是极为在意的,指尖捏着锦帕下落,在她的面颊上,隔着锦帕捏了一下,心情颇好的勾唇:“一会儿寻人将他们丢出去,”
“阿挽觉得,雁门关以北多少里地为界才好。”
卫挽抬眸,能感受到眼皮上黏糊糊的血迹,都被擦拭了个干净,偏了偏头:“外敌城池以内,皆为边城地。”
“好,阿兄努力,”容羡将卫挽的小脸恢复干净后,才仔细的擦拭自己的手,“林陆那边来了消息,并州城内的局势稍稳,挛鞮且姜把持拿捏着卫让,未想好要什么之前,不会大举进攻。”
“阿赢也灵活,很出色,卫家军在禁军一事上,未吃一点亏,”容羡将拇指大的竹筒递到卫挽手中,朝着暗处打了指,商刀卫乍然显现,迅速席卷着战场的残局,“林陆和樊过在卫让出兵当天兵分三路,林陆带着紫荆关驻军刚好和阿骋、阿赢带的卫家军打了个照面,见此林陆便没急着回去。”
“但奇怪的是,居庸关守将樊过,也没有回并州郡。”
商刀卫乍然出现,掀起一片锐利的杀气,卫家军瞬间绷紧神思,甩着刀进入备战状态,强势的压制,顷刻掀开了那轻灵的薄刀,但还未提着攻势上前殊死一战,就发现商刀卫翩跹着从他们旁边擦身而过,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冲着地上的蛮夷尸身而去。
商刀卫就在众人诧异,又惊讶,逐渐觉得离谱的视线中,一只手拎起分家的身子,一只手拎起分家的脑瓜子,一跃飞上城楼,往外一抛。
就连卫挽都被他们吸引了视线,接过容羡递来的帛信,都没什么兴趣看,饶有兴致的支着下颌,目光灼灼盯着他们丢人。
紫衣商刀卫都不由将衣领往脸上扯了扯,不禁心下泪流满面,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主子要让他们来打扫战场,他们可是影卫啊!瞧卫家军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呜,快遮着,真是丢大人了。
一边遮脸,一边风卷残云的打扫的更快了。
容羡挑了下眉,看着小姑娘的注意力轻易就被人拽走,略微有些不满,抬起拭干净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颌,回正她的脑袋,脑袋是正了,可视线斜睨,仍然盯着。
容羡被她给气笑了,薄唇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压低身子贴在她耳侧:“看什么呀,好看吗?”
卫挽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后,发现这个姿势太累,就抚开他的手,转过身去看城墙,商刀卫在城墙步道站了一排往下丢,偏了偏头,神情有些专注。
容羡贴上她的脊背,将下颌搁在她的头顶,跟着她瞧了一会儿,半响,低眸凑在她耳边,清冽的竹息纠缠着冷桂香,驱散了一旁的腥气,有些好闻,有些旖旎:“在想什么。”
卫挽眨了眨眼,不由有些好奇的问出声:“他们捡的,是成对儿的么。”
“配得上吗?”
容羡闻言,停了一息,抿了唇有些沉默:“所以,你盯着他们看,是想看他们捡的是不是成对的?”
“昂,”卫挽的话音一落,就见捡尸的紫衣商刀卫脚下纷纷一滑,有得还狼狈的和同伴撞在一起,再回神捡的时候,竟然完全下意识的注意自己捡的是不是成对的。
离大谱了,卫女郎!
今天真是在卫家军面前献丑了,堂堂影卫,以死不见人闻名天下的晋王宗影卫,丢人丢到了雁门关,白给这些粗汉子当茶余饭后的笑点!
“噗呲——”卫挽被这些人手忙脚乱逗得一乐,而后捂着腹吞的位置笑弯了腰,她的记性一向不错,刚出晋阳,在那座破庙遭到外敌堵截时,就见过这些提着商刀的影卫。
方才她是真的在思忖这件事,说出来,纯粹是想要捉弄人。
容羡瞧着她面上的坏意,跟着纵容的勾唇,抬手揪了下她的耳尖:“你这黑了心的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