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不是名将,但在乱世里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知道没有摸清敌情不能立刻开展进攻的道理。
月黑风高之夜,他一边派出骑兵开始侦查夏口城的城防,一边让士兵抓紧扎寨休息,准备明天清晨的登城之战。
他用过晚饭后便亲自在军中巡视,见大多数士兵都懒懒散散,心中不禁有些不快。
张霸察觉到诸葛瑾对士兵的态度不满,有点没面子的干咳了一声,道:
“马上要打大仗了,都给我精神点,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
几个士兵哄笑道:“贼军背靠汉水,说走就走,哪会拼命死守,有什么大仗要打,将军多虑了。”
张霸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笑骂着用马鞭作势要打,那士兵夸张的抱着头跑开,又引得军中一阵哄笑。诸葛瑾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贼军破了夏口,也不过劫掠一番,见将军您大军到了,这会估计再趁夜跑路,想必明日一早我们便能安然入城。”
诸葛瑾哼了一声,叹道:
“夏口城之百姓也是我东吴百姓,哪能任由贼人肆虐,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去,把我绥南将军的旗号升起来,咱们明天要堂堂正正打进夏口。”
半夜,诸葛瑾翻来覆去睡不着。
冬天彻骨的寒风搅得他有点心神不宁,几个炭盆的烟味让他脑袋昏昏沉沉,差点一氧化碳中毒,索性裹上羊皮衫,穿上狐裘,去军中巡查。
他举着火把,在彻骨的寒风中连连打着哈欠,见许多军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连哨兵都冻得不住的哆嗦,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随手抓过一只裨将,问道:
“为何不多生火盆,今夜如此寒冷,你要冻死我军军将吗?”
那个裨将三十多岁,满脸的刀疤让他面目显得颇为狰狞,被诸葛瑾训斥,他却没太过惶恐,认真答道:
“回将军,今日登陆后末将已经派人去四周打柴,可回来的人寥寥无几,据说是遭到了贼军斥候的袭击。”
“被斥候袭击就不打柴了吗?”诸葛瑾怒道,“这是什么理由?我不管,我只看结果。
你是裨将,为何不亲自去?要你何用?”
那个裨将被诸葛瑾呵斥地莫名其妙,心道敌情不明,遭到敌军斥候伏击当然应该明日天明再去打柴,何必要大半夜出去送死。
他虽然没有当面顶撞,可质疑之色已经溢于言表,诸葛瑾见他居然面色不豫,冷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丁……”
还没说完,一阵整齐的号角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悠长的号角声中夹杂着哀怨的胡笛,如泣如诉,让本就冻得瑟瑟发抖的众人心中又是一凉。
紧接着,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诸葛瑾立刻意识到有人来劫寨,赶紧大声招呼。
“都给我打起精神,贼军来劫寨了,杀他个片甲不留!”
冻了半晚上的哨兵们见到有人劫寨,倒是十分开心——总算这晚上没白白挨冻。
他们立刻大声叫喊,营内锣鼓大作,一个个吴军士兵拖着疲惫的身子匆匆爬起来,连衣甲都没有穿全便提着武器跳进寒风中,在诸葛瑾的指挥下呼啦啦地列队,准备依靠营寨防守反击。
马蹄声由远而近,可接下来的场面让诸葛瑾看的目瞪口呆。
“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火把的微弱的光线中,他们清楚的看到来劫寨的真的只有几个人,甚至还没有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些斥候人多。
甚至,这些骑兵都没有携带什么作战兵器,每个人的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羌管、胡笛、军号,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打仗的。
“这是……把鼓吹队给弄来了?”
几个骑兵见吴军已经黑压压的过来,赶紧调转马头,很没风度的再次溜走,诸葛瑾和张霸还在发蒙,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倒是刚才那个裨将若有所思,道:“将军,我觉得他们今天晚上可能还会来。”
“为什么?”
“我军远来疲惫,今夜又出奇的寒冷,显然他们是不想让我军睡觉了……”
饶是诸葛瑾修养不错,这会还是被赵昊这种阴损的计策给气的一张脸扭曲变形,本就长地跟驴一样的脸现在变得像丝瓜一样又长又绿。
“张霸,带好你的人马,再敢来就给我全军出击,杀了这几个狗贼。”
张霸也被这群阴损的斥候激怒,朗声道:
“将军放心,我让骑兵队随时做好准备,他们再敢来,我们第一时间便冲出去,定把他杀个片甲不留。”
“非要等他们来我们的将士还睡不睡觉了?”
诸葛瑾恨铁不成钢地道:“叫将士们合衣而卧,马队轮流休息,今天晚上只要保证他们别打进来就好。养足精神明天白天决战才是关键。”
诸葛瑾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长夜居然这么地难熬。
他的哨兵们在寒风中等待敌袭的时候,赵昊军队已经开始轮岗。
袭击回来的骑兵们潇洒地在点了炉子的暖屋里吃着刚出锅的热水汤饼,吃饱喝足再去里屋把下一轮准备出击的士兵唤醒,这些精力充足的骑士伸了伸懒腰,精神抖擞的上马,每个人的手里还都提着一个酒香四溢的陶瓶。
“哟,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妈的,为什么给你们发这么好的酒,将军不公平啊。”
“去去去,谁给你说这是酒了,这是将军精心调配出来的暗器。”
骑兵队长一边说,一边流着口水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陶瓶。
他亲眼见到赵昊把浓烈的美酒灌到这个瓶子里,又往里面加了许多珍贵的素油,又用这种混合液体将昂贵的绢浸透后堵住瓶口。
听赵将军说,这是一件划时代意义的强大武器,
而这个武器的发明人赵昊,现在正在睡觉。
这么冷的天,对手又是诸葛瑾这种不胜神话,赵昊根本没半点兴趣,庞德本来还有点兴趣,但是看着诸葛瑾的部队毫无常识,连防备骑兵的铁蒺藜都不撒,他也没了兴趣,索性也回屋睡觉。
只有马均这个技术宅和严典这个军事观察团的团长还没有入眠,两个人在等待第二波骑兵的回来。
看着这些兴奋的骑士手上的土质燃烧瓶,严典的嘴角轻轻抽动了几下。
第一次偷袭的骑兵闹得动静很大,第二波偷袭的骑兵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们给马蹄裹布,行进速度非常慢,等逐渐靠近了,这些骑士才拿出火镰和火折,开始打火。
这个年代火折子还没发明,赵昊在搞火药的时候,意外用硝石和磷把它提前搞了出来,配合火镰用来火攻倒是格外方便。
这些负责投弹的骑兵像用石头砸人家窗子的熊孩子,将一个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陶瓶扔进诸葛瑾的营地,然后撒腿就跑。
在营寨内负责追逐他们的骑兵还没打开寨门,就见一个个着火的瓶子砸在寨门上,火焰腾地一下拔地而起,一条条火龙魔鬼一般将整个军寨团团覆盖!
诸葛瑾被从睡梦里叫醒,他光着脚跑到外面,顿时被外面的场面惊呆了。
好大的火!简直是末日天劫一般的大火!
燃烧瓶烧着了辕门木栏,在风的作用下,很快将营地变成一片火海,大火在寒风的助威下,火星飘到营帐上,又把一顶顶营寨烧着。
那些整装待发的战马被烈火的高温惊吓,再也不受控制,拼命嘶吼惊叫,诸葛瑾扯着嗓子高喊冷静,可火越烧越旺,这还哪里冷静地下来。
“灭火!灭火啊!”
诸葛瑾带着哭腔咆哮着,张霸比他还着急,这里离江边有很远一段距离,远水不救近火,他一咬牙派人把饮用水都取出来,一桶一桶泼在烈火上。
可混入素油的大火那里这么容易扑灭,眼看火越来越大,张霸嚎哭着扯着诸葛瑾的袖口,哀求道:
“将军,快跑吧,火太大了。”
“跑!你给我跑!粮草辎重……都着了!往哪里跑啊!”
“再不跑,咱们所有人都死了,能抢出来多久就抢出来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