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法正所赐,许久未见的刘关张三兄弟还没好好叙叙旧,又各自散开。
关羽和张飞对法正怒目而视,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他们早把这个尚书令一人一拳打成肉酱。
赵昊甚至觉得,这二人看法正的表情有点像原配看小三的表情,特别是法正还一脸从心,死死跟在刘备身后不敢稍动的样子……
居然分外的萌啊。
“子玄你放心,有我在,说什么不能把你弄到养猴子的地方去。”关羽恶狠狠地道。
张飞也拍拍胸口,道:
“子玄如此大功,不封个刺史就算了,还要调到交州去,俺老张也不同意。
大哥也真是,自从去了蜀中之后便事事听这些酸腐文士,真是气煞我也。”
关银屏更是嘟着嘴一言不发,她根本没有当太守的兴趣,如果离开赵昊身边,还不如直接退出军队,从此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也好。
倒是赵昊正愁没理由去交州,正好有法正这货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居然公开提议要调自己走,他正好可以施施然去交州图谋一下今后的发展。
毕竟这天下如棋盘,土地肥沃、开发度良好的地方早就被一群世家大族占据,要从他们手上拿地,跟杀了他们没啥区别。
倒是交州……
现在有许多还没开发的广袤土地,虽然偏了一点点,也不是那么肥沃,可在赵昊的运作下,一样能提供足够的钱粮。
这年头,有钱有粮,才有足够的人为你冲锋陷阵,自己腰杆直,才能和那些世家大族较量。
……
原以为刘备是随便找个借口散场,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刘备还居然真的派人来请赵昊和关银屏,说要立刻出发,奔赴公安。
赵昊和关银屏满腹怀疑,也只能先上船再说。
“子玄和银屏来了,不需多礼,快坐吧。”
在船上的刘备宛如一个和蔼的邻家大叔,他身边只有两个侍从,一应大臣都没有携带,到真是轻装出行。
他制止赵昊和关银屏行礼,笑呵呵地请二人坐下,又让侍从奉茶,轻轻呷了一口,温言道:
“这制茶之法,据说是子玄创的?”
“雕虫小技,让汉中王耻笑了。”
“此法当真大妙,方传入蜀中,便立刻广为流传,看来日后饮茶之道流芳百世,世人都要念子玄的功劳了。”
呃,这话赵昊却不敢接,只好也低头喝茶。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一边下意识的捶着腿,一边叹息道:
“征战多年,昔年一路流亡时,众将与我谈笑风生,各抒己见。每每有意见相佐时,都争得面红耳赤。
可自从进了蜀中,称孤道寡,这世上……似乎也真的没有几个人与我倾心了。
昨日云长一声‘汉中王’唤得我一夜未眠——
子玄,你放心,我刘玄德绝非兔死狗烹之辈,倘若汉室能兴,必不望列位浴血奋战之功。”
请注意,当一个领导用这种口气跟你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摆出一副深以为然而且大受感动的表情——
同时把领导说的话当成个屁放了。
赵昊两世为人,见过无数这种画饼高手,当下装出一副感动的老泪纵横的样子,离座下拜,哭道:
“末将深感汉中王知遇之恩,敢不奋力效死,愿听汉中王驱策,万死不辞。”
赵昊发誓自己说的确实十分真诚,关银屏都被感动了,可刘备却没有多余的表示,他慢慢背过身去,身形似乎一下子变得佝偻了几分。
呃,不能啊,我这招马屁大法以前从来没有失效过啊?
刘备叫二人先去外面等候,片刻后,他换上一身戎装,手提两把长剑缓缓出舱,迎着冷冷的江风傲然而立,道:
“银屏,你上来,我传你顾应法。”
关银屏一愣,赶紧拱手称是,她慢慢走过去,只见刘备持双剑而立,本来疲惫落寞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我刘备一声戎马,浴血无数,这才创出这套剑法,自认不输卞庄、孟起。
只可惜我年老体衰,不能再上阵杀敌,这套功夫现在传与银屏……”
“银屏一定拼死浴血,为汉中王奋力杀敌。”
刘备亲自传功,实乃对关银屏的无上信任,关银屏迫不及待的表达对刘备的敬仰和忠诚,可刘备居然又深深的摇了摇头,这下让关银屏都有点看不懂。
老迈的刘备缓缓举起双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和关张背靠背,在沙场和黄巾浴血厮杀的青葱时光。
剑光武动,他的衣袖被江上的冷风阵阵鼓起,锋利的两把长剑上下翻飞,当真是气势磅礴。
学不来学不来……
赵昊不懂剑法,这会儿已经是看得一愣一愣。
可他思考如何用长戟破此剑招,却发现刘备十几招堪堪流过,居然全是防守之法,丝毫没有帝王那种睥睨天下一往无前的霸道和豪迈。
反而更像是一个兵油子,在战场刀光剑影的缝隙里来回周转,拼死钻营,招招式式都带着保守和求生的味道。
剑招是好剑招,只是……
“呼……”
一轮剑舞,刘备额上已经是大汗淋漓,他挥手擦汗,认真地给关银屏讲述用剑之道,关银屏听的很是认真,又举一反三,向刘备请教了许多用剑的细节。
赵昊肃立许久,招招手让侍从提来一把铁戟,侍从不疑有他,立刻呼哧呼哧提来一把沉重的铁戟,讨好地放在赵昊的手上。
赵昊颠了颠手中铁戟,突然大声喝道:“主公,得罪了!”
赵昊的戟法快如雷霆,话音未落,漆黑的铁戟已经在空中化作一道惊雷,直扑刘备而去。
整条船上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可刘备居然不躲不闪,从容地举起双剑,在千钧一发之间堪堪挡下赵昊的雷霆一击——
那动作娴熟写意地就像拿筷子随便夹起了一块狗肉一样从容自如。
然后……
如惊涛、似巨浪,刘备的双剑绵绵不绝,在挡下赵昊雷霆一击的瞬间变展开反击。
几个侍从这才从震惊中苏醒过来,哇呀呀的怪叫着想去保护刘备,关银屏冷哼一声,道:
“不必插手……别扫了主公的豪兴。”
赤壁之后,刘备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亲自上阵杀敌。
周围的虎将重臣,又有哪个敢真刀真枪跟主公比试?
凝聚刘备一生心血的顾应法,从创出之后,一直没有试验的机会,刘备已经是手痒至极。
见赵昊的长戟刺来,刘备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还格外兴奋。
他好怀念这种浴血奋战,在生死边缘跳舞的感觉。
“子玄,小心了!”
剑戟相交,赵昊立刻感觉到一股霸道非常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刘备对克制长戟非常有心得,毕竟在早年的岁月里,他没少亲自和吕布、张辽对战。
所谓顾应法,便是操作双剑之法,这两把长剑在刘备手中像有了生命一般,一攻一守,和赵昊沉重的铁戟来回碰撞,发出阵阵脆响。
两人斗了片刻,都觉得对方的武功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设想。
刘备自然不用说,毕生的心血凝结,让他的剑术已经独步天下,一轮攻击真是如有龙在天,让青山低头。
而赵昊的戟法则严整有序,时而狂猛,时而飘逸,让刘备毒蛇般的双剑居然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江上寒风阵阵,瑟瑟的剑光夹杂着冷风,让刚才还想上前围捕赵昊的几个侍从看的面无人色。
两人又斗了几回合,刘备突然放声大笑,朝后轻轻一跃,而赵昊也随即收手。
只见刘备脸上英姿勃发,哪里还有半分苍老和疲惫,他负手在背,朗声笑道:
“好功夫,便是吕奉先再生,也不过如此。”
赵昊扔下长戟,单膝下跪行礼,道:“末将冒犯,还请汉中王治罪。”
刘备浪笑着摇摇头,一双瞳孔精芒大作,他用力扶起赵昊,声音已经变得中气十足:
“许久没这么活动了,知我者,子玄也,我又如何治你的罪。”
赵昊难得谦逊地一笑,道:
“汉中王剑法如神,为何只教银屏防守之术?”
刘备轻叹一声,把双剑随手扔在地上,叹道:
“我和云长、令尊,都是起于毫末,浴血杀敌才有今日之名。
我刘备屡屡战败,却屡屡逃得性命,可在身边护卫跟随我的人,却越来越少。
从河北到汉中,一个个好儿郎没于黄土,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也黄土埋了半截。”
“我传银屏剑法,不是为了让她如我当年一般靠杀人过活,只希望大战之中,银屏能如我一般,逢凶化吉。
毕竟,我除了是汉中王,更是银屏的伯父。”
“我和云长为了兴复汉室,把性命豁出去不要,已经奋战了半生。我们前半生颠沛流离,这才有了尺寸之地……”
“我们老了,估计已经看不到大汉复兴的那一天。但我想着,你和银屏还年少,只要活着,总能看到大汉重振旗鼓,令天下人仰慕。
到时候天下太平,我这顾应法就算招招是守,也足够让君子不为小人所害。”
“这就够了……”
(注:刘备的剑法顾应法在明代仍有流传,与卞庄、王聚、马超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