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孙尚香虽然稳坐不动,可额上还是忍不住汗流滚滚,显然心内极其紧张。
她的贴身侍女进来,略带紧张地坐在她的身边,低声道:
“大小姐,赵昊似乎已经发现了我的计划,开始提前下手了,龙编城内突然多了许多的背嵬军,我还看到了于禁的身影。
趁着他们忙着和士家大战,我带你抓紧离开这里吧!”
“我早说过,赵昊心机如海,不可轻视,你偏要不听……
现在背嵬军已经到龙编,士家还毫无反应,你真以为凭我们东吴的那些死士就能杀了赵昊,拿下交趾?”
侍女微微一笑:“只凭我们东吴的死士是不够的,但我们有外援就不一定了。
赵昊再强,他手上的背嵬军也有限,我早就安排好人渗透进交趾的各个方向,一旦发动便是对赵昊的死战围攻!”
孙尚香瞪大一双杏眼,难以置信地道:
“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瞒着我,那个所谓的用死士搅乱交趾的计划,只骗我一个人吗?”
侍女咬咬牙,痛苦地道:“大小姐,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对不起你,
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席卷交州,为伯言洗刷污名。
您和伯言相识已久,想必一定会理解我的苦衷。”
……
“我那个堂兄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都被他迷成这幅样子?”
门口响起陆郁生清脆动听的声音,侍女推开屋门,只见娇小的少女牵着一只黑白相间的怪兽,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屋里。
“郁生……”
侍女对陆郁生能认出她的身份有点意外,不过她却没有半分恐惧,见陆郁生来,居然还朝她点头致意。
“表姐、孙夫人,你们说话声音虽小,可却瞒不过我的耳朵,我主动请缨留下,就是为了阻止你再掀起风浪。”
侍女快速倒退几步,在地上轻轻一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把短剑,指着陆郁生道:
“郁生,你也是陆家人,为何和赵昊站在一起?
我是你的表姐,东吴的有你的家人,你的堂兄被赵昊诬陷,正要通过此战洗刷污名,你为何要帮赵昊出头,和我们为敌。”
大熊猫不满地发出几声嘤嘤的怪叫,陆郁生轻抚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缓缓地道:
“我生在郁林,长在交州,这里才是我的故乡。
你们上次在交州就杀的尸横遍地,好不容易走了,现在又要回来?
郁林是我父亲投注心血的地方,
大哥在郁林励精图治,人人称颂他的功德。
眼看那里就要变成一块富庶之地,
岂容你们为了那一点点的野心肆意破坏?”
“我陆郁生年纪虽小,但如果有人破坏我的家乡,我也要奋起抵抗,和她血战到底,不管那个人是我的堂兄,还是……
我的表姐。”
“疯了……”侍女喃喃地道,她豁的一下抬起头,喝道:
“没用的,刚来交趾,我就跟士家取得了联系,现在南蛮大军攻交趾、步骘将军攻郁林,赵昊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出生天。”
“原来你们是这个主意……
就算攻破了交州,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步骘之前当交州刺史的时候,也没见他利用交州做出什么文章来。”
侍女微笑道:“步骘将军不行,伯言未必不行,不怕告诉赵昊,现在曹丕已与吴侯联合,五路大军讨伐刘备,
你们一时占了上风,终究是瓮中之鳖,早晚要被擒获。”
“郁生,不要在执迷不悟,这天下大事,哪是你一个黄毛丫头可以理解?随我们一起回东吴吧,你的兄长他们一定想念你呢!”
陆郁生还真是仔细思考了片刻,侍女趁热打铁,继续道:
“郁生,说来之前我们还没有见过,你居然能识破我的身份,说明你真是天资过人。
回江东,你能嫁个好人家,
在这里跟随赵昊名节有亏,哪里还是名门陆家的女儿?”
“陆家就很高贵吗?”陆郁生道,“回去,我只能一辈子学女红书画,在这里,我还可以做许多别的事情。
子非我,焉知我之乐?
表姐,你长得和姨娘一模一样,为何还对这高门大户如此依依不舍?”
“你不会以为,你用那一头野兽就能阻挡我离开吧?”侍女嘲弄道,“我们的死士很快就要过来接我们离开,我倒要看看,这一头野兽如何和刀剑对抗。”
陆郁生噗嗤一笑,蹲下温柔地摸了摸熊猫的脑袋,布布舒服地嘤嘤怪叫,毛茸茸的脑袋在陆郁生的怀里来回磨蹭。
“忘记告诉你了,布布只是长得凶悍,其实好温顺的,哪里会跟人打架?
你不会真的以为子玄大哥和你一样愚蠢,派我一个人来和你谈天吧?”
话音刚落,刘琰嚣张的笑声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便在门外响起,
头戴笼冠,身穿黑色大袖官袍的刘琰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他看着一脸惊愕的侍女,不禁又是捧腹大笑。
“嘿嘿嘿,小姑娘,你还真是老实,郁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果然是亲戚好说话啊。”
侍女刘琰身后一群周身甲胄的背嵬军战士围上来,便知道自己的死士已经落败,她不愿认怂,仍旧梗着脖子道:
“那又如何,现在南蛮大军已到,我军不日又将杀入郁林,两路夹击,你们又能往哪跑?”
“嘿嘿嘿,”刘琰阴测测地笑道,“我们本来还以为是孙权得了失心疯,又想来交州送死,合着是和曹魏一起动手闹事。那就好办多了。
你这小丫头本事不小,却不太了解孙权那厮,
他就算和别人联手,肯定也会等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再去抢功,怎么会先下手让事情不可收拾?
到时候你们的计划满盘皆输,你说,这口大黑锅又该甩给谁呢?”
……
赵昊向士燮高举酒杯,士燮心事重重,却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太守是我们的好朋友,更是今天最为显贵之人,我士徽今后,还要靠赵太守多多照顾才是。”
“嘿嘿,我和公和兄自然是亲密无间,就是不知道士公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了。”
士燮沉默不语,士徽在一边看得干着急。
赵昊微笑着站起身来,又举杯向士燮敬酒。
士燮微微摇头,表示不胜酒力。
“士公真的不喝?”
“年纪大了,终究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士公不给面子啊……”
啪的一声,赵昊居然一脚踢翻面前的桌案,
他把手中的酒杯朝士徽猛掷过去,士徽全然没想到赵昊会突然发难,被瞬间打个正着,陶杯在他额上爆开,疼得他哇的一声惨叫出来。
“赵太守,您这是……”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赵昊刚才还春风满面给士燮敬酒,一转眼的功夫,居然暴跳起来,身形如电,直接朝士燮扑来。
士燮年事已高,又被突袭,还哪里多的开,他被赵昊一把按到在地,还没反应过来,赵昊一只脚已经踏在他的身上。
“老东西,给我老实点!”
赵昊一直不是一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但他在士燮面前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和耐心。
而且,士燮的身份在这摆着,大家都以为赵昊就算千般无奈,最多也就是和他打打嘴上官司,可没想到赵昊居然如此暴躁,居然扑上去一脚踢翻了士燮。
“赵昊,你想做什么!”
士徽见父亲被踢翻,咆哮着跳起来,呼唤卫兵上前包围赵昊。
赵昊阴测测地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抵在士燮的咽喉上。
士燮痛苦地大口喘息,不甘心地盯着赵昊,似乎不敢相信赵昊居然敢做这种事。
“老子已经足够耐心了,还跟老子玩这招?
玩硬的可是老子最擅长的手艺。”
士徽指着赵昊的鼻子大骂道:“你快给我放开,若我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把你碎尸万段!
来人,给我包围驿馆,所有人一概皆杀!”
“公和兄啊,你怎么这么脑残?
今天的聚会是我提议的,你还真以为到了现在,你的命令还能出的了这间府邸吗?”
呯!
远处传来一阵爆响,士徽全身一阵哆嗦,
见赵昊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恐惧的念头开始飞速蔓延。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砰!
又是一声爆响,士徽已经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
背嵬军在于禁的指挥下用火药炸开士家的大门,黑压压的大军潮水般杀了进来,听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士徽心一横,喝道:
“来人,放箭,一个不留!”
士燮还在赵昊的手里,士家的士卒自然不敢造次,士燮沙哑着嗓子喊道:
“别管我,快放箭!”
“哟,没想到还这么勇敢,不愧是经营交趾多年的枭雄。”
士家的私兵接到士燮的号令,赶紧一个个刀枪出鞘,几个弓箭手也抱着弓箭快步跑来。
他们正准备放箭把赵昊射成刺猬,一个老鹰般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只见一个黑袍和尚张开双臂,左一拳右一掌,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连杀三人。
“康僧会!”
士徽吓得面无人色,僧会早就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掀翻在地。
“士徽,我让你多活了许久,现在是时候来取你的脑袋了。”
“愣着干什么,动手,他们只有两个人!”
“不,不能动手,谁也不许过来!”
危难之中,士燮毅然不屈,士徽却抢先怂了,几个士兵不知道听谁的好,
正踌躇间,于禁率领背嵬军已经杀进屋内,
如狼似虎的背嵬军士卒手持长刀,在人群中肆意砍杀,士燮急的连连用手捶地,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感慨子不类父,难成大事。
“公和啊,你以为赵昊会放过我们吗?”
士徽头也不敢抬,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局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杯酒不喝而已,至于闹成这样吗?
赵昊伸手轻轻拍拍士燮的老脸,笑道:
“还是士公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杀光你们的念头来的,可惜你们动手还是有点晚了。”
“赵昊,你把我们赶尽杀绝,就不怕交州局势糜烂,不可控制吗?”
“不怕,大破方能大立,再说士公又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是被刺客僧会杀害,这点大家都能作证。
我们背嵬军前来平乱,终是晚了一步,可惜可惜了。”
僧会双手合十,脸上慈悲莫名。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天下的杀孽,都算在小僧一人的身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