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楚心脏猛跳几下,差点从城上翻倒下去。
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心平气和的谈家里有几口人的问题,怎么突然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居然还口吐芬芳,上来就开始骂了。
“无耻老贼,贰臣贼子,你枉活六十余岁,将来有何面目去见我大汉……大汉多少位先帝……靠,后面怎么背来着。”
“……”
庞会已经习惯了赵昊的抽风,他甩开膀子走上去,指着城墙上的人大骂道:“老头,你听见了吗,识相的你就抓紧开城投降,要不然破城时,鸡犬不留!”
游楚手下长史马颙冷笑一声,低声道:“什么冠军侯,原来不过是个匪类,不过是仗着兵多将广而已。
太守放心,我观其军以步兵为主,只要等金城张太守点齐铁骑来援,定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到时候他们连逃都逃不出去。”
游楚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心道也是如此,可为什么还是有一股巨大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汉军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心事重重的游楚从城楼上缓缓走下,看到一边的士兵各个面如土色,知道赵昊在城外杀的那些斥候实在是给这些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影响。
希望张就能抓紧赶到,不然他们攻城,襄武这块小地可万万阻挡不住。
“襄武这种小地,您也要用密谍吗?”
赵昊趁着跟游楚吹牛的功夫,早就安排了一小队密谍从城中的其他方向秘密潜入了襄武,这让庞会很是不解。
这个年代的攻城战,要是没有强大的攻城利器,一般就是要靠人命来填,襄武城小,赵昊人多势众,他们只要一拥而上发动冲锋,应该很快就能破城,
抓紧破城,他们就能得到足够的粮食和战马,抓紧回援即将在街亭陷入苦战的王平和马谡,可没想到赵昊居然这么不急不躁,居然先派密谍翻墙而入,
这在庞会看来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赵昊微笑道:“很简单,因为我们现在缺马,如果强攻,大不了游楚等人骑马逃走,我们不一定能把他们全歼在城内,要是他们往西逃,这陇西很难平定,难道我们还要一个城一个城的强攻,慢慢抓这个老家伙吗?”
“呃,说的也是。”
襄武在陇西郡的最东边,扼守渭水,游楚之所以有恃无恐,敢靠小城阻挡赵昊,就是因为他麾下马匹众多,连斥候骑得都是快马,
一旦发现守不住了,他就可以立刻率亲信骑快马突围,往东一个城一个城的盘踞,有他这个太守指挥,陇西郡的魏军就会一直和赵昊作对。
而且,金城太守张就是曹魏的死忠,他肯定已经接到赵昊率军进攻天水的消息,在得到长安的出兵命令后,他肯定会率军沿着洮水南下进入陇西,然后伺机威胁汉军的侧翼——
这是赵昊万万不能容忍的。
为了防止部队为两面夹击,他必须保证一战擒获游楚,否则游楚和张就回师,真是后患无穷。
“我们今天不强攻,游楚就会有侥幸的念头,不愿放弃他的治所西逃,他这个人比襄武一座小城重要的多。”
“原来如此。”庞会连连点头,“也对,游楚民望不错,不愿意轻易放弃,我们能一直把他吊在这里——
咦,这样是不是可以吸引张就来救他,然后我们可以伺机在野战中歼灭张就?”
“孺子可教,伯聚你都学会举一反三,实乃大汉之福。”
游楚当然不甘心就这么逃出襄武,他一开始预计赵昊的人马不多,能凭借襄武守卫一阵,没想到赵昊居然在四面开始修筑工事,摆明了要围困襄武,让他不禁有些心慌。
“太守,不如速往西撤,我们马快,赵昊肯定追不上。”
“慌什么,你没看他们在修筑土墙吗?这说明赵昊也没有信心能一口吃下襄武,我守土有责,哪能轻易撤退。”
游楚的话毫无底气,赵昊摧城拔寨,现在还没有输过,他在心里祈祷赵昊确实怕了,也祈祷自己的兵丁足够威武,能够在守城中打出风格,给张就的援兵多争取些时日。
他不知道的是,骗子出身的赵昊有一口极好的话术,和游楚聊天的时候,已经把游楚的性格大致摸清,
这种年纪又身居高位的老头最容易中计,他的作战计划慢慢张开,已经相当于在游楚的脖子上挂了一个绳套,随着绳套慢慢收紧,游楚的光辉人生也开始走向倒计时。
“哎,为什么援兵还没有来!”
……
游楚感叹援兵来的慢,街亭的王平马谡却火急火燎,天天祈祷曹魏的援兵来的再慢一些。
广魏的魏军守备不足,可他们也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一路颠簸杀到街亭,一到街亭,上万背嵬军就开始在王平的指挥下修筑工事,和曹魏援兵进行时间上的赛跑。
之前有了杨仪的教训,王平和马谡都不敢违背赵昊的军令,所以尽管街亭小城并不能封锁整条陇山道,但王平马谡还是选择以城固守,修建工事,
大量的士兵不断地搬运来泥土砂石,再打紧夯实,生生筑起几座土墙,在魏军的必经之路上修建了几座小小的土营寨,远远望去,就像几个小小的坟包,
王平和马谡都亲自下手搬土,从日出到深夜,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直到实在动弹不得,才一齐瘫软在地上。
“妈的,这边的山石怎么这么结实,挖都挖不动。”
“不是山石结实,是你没力气了,所以挖不动。”
“那为什么你还有力气?”
“我是武将,你是文臣,自然不能和我比力气。”
马谡跟一群军汉在一起混的久了,早就没了之前的风雅,跟其他人一样开口他妈的闭口他妈的,人也变得又黑又瘦,倒是比以前受欢迎的多。
在军中呆久了,他真的发现自己以前的好多想法简直是纯纸上谈兵,完全不切实际,这次给王平当参军,他也没有丝毫意见,尽心竭力给王平出谋划策,还虚心像王平请教步兵对抗骑兵的战法。
王平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信心,他蹲坐在地上,用树枝轻轻勾画着什么,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应该守得住……”
“什么应该守得住。”
“我说街亭啊,敌人的增援走陇山道,为了抓紧时间赶来,肯定来的都是轻骑兵,我们肯定能将他们阻挡在这——
不过街亭小城实在是太小了,若是敌军的后队赶来,我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冠军侯的嘱托了。”
马谡知道自己这个老搭档最大的毛病就是一直缺乏自信,就算他现在在赵昊的手下极受重用,还受命组建无当飞军,他依然在战场上一板一眼,没什么大将的霸道。
马谡眼珠一转,道:“冠军侯没有说要我们支撑多久吗?”
“没有,不过我心里有数,在撤退的命令到来之前,就算战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打下去。”
马谡佩服王平的决心,他沉思片刻,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由我带一波人马,去南山驻守,吸引敌军来攻。
南山险阻,又和街亭城互为犄角,敌军分不清哪边是我军的主力,定然不敢贸然进攻,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有反击的机会。”
王平思虑片刻,摇头道:“不可,南山缺水,你若占据那里,被断了水源,岂不是当年赵括的下场。”
马谡和赵昊初见时就因为赵括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探讨,搞得马谡一度非常下不来台,但在这之后,他痛定思痛,经常研究当年白起围困赵括的战术,王平也不明白马谡怎么这时候脑子抽筋,又起了模仿赵括的念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违反冠军侯的调度,南山水源不足的问题我已经仔细勘察过,那里供给大军是万万不能,但供给千人还是绰绰有余,
我只带一千人,提前去南山,修筑壁垒,带上点干粮,足以支撑一月有余。”
“支撑一月?”
“是啊,在敌人攻不上来的情况下,可以支撑一月。一月之后,如果援兵还没来,我马谡自和魏将死战,绝不会投降!”
“千余人,守一个小山头,能守一个月?”王平狐疑地道。
“不知道…”马谡叹息道,“子均,论军略,你不如我,论打仗,我可远不如你。
这是我马谡第一次领兵打仗,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报答冠军侯的信任。”
“我适才已经想好,由我率偏师在南山,你在正面,敌人一时分不清哪边是主力,定不敢贸然强攻,这就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你都做好了战到最后一个人的准备,我马谡何惜一死!”
马谡神色肃然,显然已经下了决心。
王平肃然道:“幼常大义,平自愧不如。”
他慨然道:“我王平才智平庸,过蒙拔擢当此重任,我无冠军侯之才智,也只有死战。
幼常,既然你有此意,我定全力支援你,若是魏将攻山,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正是如此!”
王平和马谡一齐击掌,肃然道:“为了大汉!”
“为了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