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内城和外边简直是两个世界,
已经攻入城内的汉军照样可以潇洒恣肆地开火做饭,尽情享受着大胜的喜悦,而阵地越来越小的长安守军只能不断缩小自己的防御圈,吃着有些发霉的干粮,在恐惧中一天天度日。
这个年代的干粮一般人肯定难以接受,烤过的麦子压成饼,或者烙好的大饼再晒干,不泡水根本难以下咽,
但就是这样,也算是魏军士兵仅有的美食,
看着不远处吃着白面的汉军,一群魏军士兵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投降不杀!我们汉军是为救天下黎民而来,此次征战,只诛首恶,愿意投降者既往不咎!”
“投降不杀!我们汉军是为救天下黎民而来,此次征战,只诛首恶,愿意投降者既往不咎!”
吃完晚饭,汉军士兵便开始朝城内招呼,他们四五个人分一队,带着干粮和肉脯,拖着长长地声音向魏军的阵地喊话,
早就已经无心再战的魏军抓住机会,纷纷扔下武器朝汉军靠拢,
魏军的军官大怒,纷纷拔出刀剑企图斩杀逃兵,可连杀了几个,发现逃兵越来越多,他们也只能愕然矗立,任由他们去了。
是的,一开始只是几个人的单独行动,但很快就变成了大逃亡,
困守长安的外围魏军都是一群苦命人,在汉军的包围下,他们甚至因为害怕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而不敢生火,
这些日子,他们甚至连一口热水都喝不到。
闻到饭食的香气,黑夜里的这些人老鼠一样的爬出自己的营房,快速朝汉军营地奔去,一个个如同见到自由曙光一样张开双臂,快意非常。
“大汉的爷们们,别杀我,我们投降了,我们投降了!”
几个含泪的魏军士兵逃进汉军的阵地,看着一群人各自手持刀抢,还有些惊慌,可下一秒,他们便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从自己的身上流动而过。
“别客气,都是汉家儿郎,你们也受苦了。”
张南性格豪放,他亲手给这些逃来的魏军端去热水和烙饼,用粗糙的大手掰开热腾腾的饼,龇牙咧嘴的道:“妈的,好生烫,都拿好,慢慢吃,仔细了舌头!”
那些魏军士兵之前已经要靠昆虫和野草充饥,这会见了热气腾腾的大饼,哪里还顾得上烫,赶紧一下一下塞进口中,
因为吃的太快,好多人烫的嗷嗷大叫,还有人噎的说不出话来。
张南看了不禁莞尔,道:“冠军侯这招还真的挺好使,倒是省了不少的力气。”
他见一个身体消瘦的魏军士兵正在狼吞虎咽,道:“小儿,且慢些吃,大饥之后最不可如此!”
那个小兵充耳不闻,有往嘴里塞了几口,把一张饼吃完,又猛地站起来,拍拍胸口道:“谢将军赐饭之恩,小儿无能,愿为将军杀敌,以兴汉室。”
“哎,这从何说起啊!”
张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小兵居然还调头回去,他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那个小兵,道:“小子,吃了我汉家的米粮,还想再回去投曹魏不成?”
那个小兵慌忙摆摆手,道:“绝不绝不,我……我素来恩怨分明,我是要为汉家将军去杀敌矣!”
张南哈哈大笑,提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扔回去,道:“曹魏倾覆在即,哪用你这小子逞英雄,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眠,这天下快太平了,急着去送死作甚。”
那个小兵抬起头道:“将军莫要小看了我,若是我吃饱喝足,这杀敌的功夫,您只怕也不如我。”
“行行行,你厉害行了吧?”张南捧腹大笑,大手按在这小兵的身上,把他搓地站都站不稳,“你且在好好休息,小儿焉敢如此吹牛,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跟他一起来的几个魏军插口道:“将军,这个小儿确实能打的很,为人忠义老实,您就让他给您卖些力气吧!”
“哦?果然如此?”
张南瞪起绿豆眼仔细打量这个小兵,那小兵生怕被张南看轻,拼命昂起头,装出一副勇士的样子,
张南笑道:“你叫啥?有啥本事给老子耍耍。”
“我叫韩龙,并州人,有……”
他还没说完,突然军营外一阵骚动,张南也不听这小子吹牛,赶紧拔出腰间宝剑,道:“来人,跟我一起去!”
张南用饭食招募魏军,差点让魏军就地崩溃,可冯习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他也用这招,招来的却是伪装成降兵的魏军敢死队,
敢死队都是长安的世家豪族子弟组成,这些人知道便是投降也难免被清算,索性拼命一搏,
他们冒充成来投诚的降兵,冲进汉军营地,直接和冯习的部队拼杀在一起,冯习猝不及防,差点被一股冲散,
冯习出兵以来就一直顺风顺水,这会差点阴沟翻船,自然是火冒三丈,他也懒得在分辨敌人,直接挥刀猛砍,把几个投诚的魏军纷纷砍死,又亲自指挥亲兵进行反冲锋,
张南也随即杀到,两人一起厮杀,杀的魏军敢死队全军覆没,
不过经过这样一闹,那些本来想窜出来投奔汉军的魏军士兵也吓得各自噤若寒蝉,后面的招降就远远没有这么顺利,
张南把一夜的战况汇报给赵昊,赵昊不禁笑了。
“曹魏果然有能人啊,看来他们的人心还没散。”
千年后,吊民伐罪的百万大军在包围敌人之后也用过这一招,当时一个大妈的猪肉炖粉条就俘虏了百人之多,
赵昊还以为自己如法炮制就能瓦解魏国的抵抗势力,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联络上钟繇了吗?”
程幽摇摇头,道:“我们的校事难以出入,现在还不知道钟繇所在,
倒是长安的其他几个豪族有心归降,不知……”
“那几个人就免了吧,等破了长安,还得用他们的家产来犒赏三军。
既然联络不上,也就不纠结了,叫丁奉和张南自由进攻,不要太过着急就行。”
·
丁奉把张辽的大旗扔进魏军的阵地,立刻就起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像一盆开水泼进去一样,魏军的阵地里想起一片难以置信的惨叫,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张辽居然这么快就败在了汉军的手上。
“里面的敌人给我听着,你们的援兵已经全军覆没,你们再不投降,等待你们的只有被彻底消灭一途。
曹魏的儿郎们,你们都是苦命人,何必为这些鼠辈卖命,我们天兵吊民伐罪,只要你们愿意投降,我们绝不追究。”
丁奉扯着嗓子喊了半天,见魏军仍旧慌乱一片,似乎没有人听他发言,不禁有些悲愤。
“你爷爷的,给你们脸了是不是?”
他唤来手下几个将军,道:“来,给我领兵,从两边分别攻打,用上火箭,我看这群鼠辈能抵抗多久。”
几个将军为难地道:“我说老大,冠军侯有令,不能放火啊!”
“啊呸,分明是魏军玩火自焚,跟我等有什么关系?给我放火,狠狠的烧,让这群人知道我等的厉害!”
丁奉生性大胆,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他是进攻长安的总负责人,现在自然要早点建功立业,
那几个将军万般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遵从丁奉的命令,
他们准备好火箭,刚一轮齐射,便在魏军阵地引起熊熊烈焰,
早就成惊弓之鸟的魏军纷纷溃散,汉军趁势掩杀,魏军中投降、被杀者不计其数,上头的丁奉也拔刀猛攻,一群人在黑夜中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管后援如何,居然生生把魏军全都冲散。
杀到后半夜,丁奉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领兵作战的统帅,不是当年的小兵敢死队长,他后背一阵冷汗,赶紧道:“快,看看现在到哪了!”
什么样的领导什么样的兵,他的亲兵也各自上头,这会才想起来点起火把,只见前面城墙高耸,一个士兵高声道:“将军,我们走反了,又跑到城门口来了!”
“滚蛋,老子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到门口来,这是……”
“这是大汉的宫室!”
黑夜中,一个冷淡疲惫的声音响起,倒把丁奉吓了一跳。
“什么人!”
众人打起火把,只见泥泞的地上,乱兵的横尸之中躺着一个儒袍文士,他身上中了两刀,在血泊中一边用手按着伤口,一边艰难地道:
“此乃皇宫,尔等真是勇猛至极,蒋济佩服。”
皇宫!?
赵昊讲解长安地形的时候,没文化的丁奉压根听不懂,也只能装出一副听懂了的样子,他只记住了皇宫的大概位置,却不知道自己一路厮杀,居然这么快就杀到了这里。
阻拦自己的魏军看着都是一群土鸡瓦狗,压根没啥战斗力,没想到这已经是魏军最后拿来守卫皇宫的力量。
而且倒在血泊里这人……
“你是蒋济?”
“千真万确。”蒋济痛苦地捂着不断流血的大腿,声音已经很是微弱。
“不错,别让这货死了,他是老子的俘虏。”
丁奉的小弟鹿磐以前和蒋济见过一面,赶紧上来给蒋济包扎,见蒋济一副虚弱的样子,叹息道:“子通先生,都要您亲自上阵杀敌了,这曹魏真是彻底完了啊。”
蒋济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
他顿了顿,道:“曹魏虽然篡汉不尊,却总是这天下一方英雄,请……请丁将军……”
他终究是曹丕的好友老臣,哀求的话说不出口,眼里的苦涩却显而易见,
鹿磐赶紧点点头,道:“子通先生放心,我一定跟承渊将军说项,让他不要随意杀人。”
丁奉哼了一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司马懿呢?张合呢?你们魏军不是还有几个万把人,都让他出来,你爷爷还没杀够呢!”
蒋济苦笑着看了看皇宫,道:“你进去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