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控制这里,就控制了整个淮河流域的防御,进可攻退可守。
孙鲁班十分聪明的没有和汉军发生正面的冲突,她精细的调动着自己手上的战力,开始向东边的徐州进军,
对于这一点,一直竭力支持孙鲁班的邓艾却又不同的意见,
他认为汉军北伐肯定会把刀锋对准颍川郡的治所许昌,一时不会关注汝南广阔的土地,而且汝南的土地水网纵横,汉军最擅长的战术死亡冲锋将大打折扣,孙鲁班应该抢占那里,
就算之后和汉军翻脸,有汝南作为缓冲,寿春也会稍微安全一点。
但这个提议被孙鲁班果断的否决了,她盯着地图看了一阵,道:“我们和蜀国已经是事实上的敌人,
要是我们在这时候对汝南下手,关羽难保不会以为我们是冲他来的,
我可不希望他们会提前对我们下手,还是趁着现在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抓紧在徐州方向占据一些地盘吧。”
邓艾点点头,道:“长公主深思熟虑,是属下思虑不周。”
“哪里,士载你的用兵本事胜我十倍,这东吴可以没我,但是若是没了你,只怕旦夕就会灰飞烟灭。”
邓艾猛地瞪大了眼,真没想到这话是从孙鲁班的嘴里说出来的。
孙鲁班见邓艾一脸惊奇,皱眉道:“难道不对吗?
外人还以为我是什么名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很,
要是没有你,我这解烦军也只能打打山越,万万打不得英雄。”
邓艾激动地眼泪盈眶,他连忙下拜道:“多谢长公主谬赞,邓艾愿意为公主竭尽全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从见第一面开始,邓艾就觉得誓死追随这个美貌异常的高贵公主,他知道以自己的地位,万万不能染指这个天生高贵的女孩儿,但他依然愿意竭尽全力,不求她丝毫的回报。
能得到孙鲁班的认可,对邓艾已经是莫大的鼓舞,他连连下拜,斗志高昂的走出军帐,
孙鲁班看着邓艾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邓艾的心意,可年纪越发长大她越发感觉,自己终究无法忘记的,是夏口那个全然没有把自己当做公主的混账男人。
孙鲁班的攥紧拳头,任由指甲狠狠刺破手心,痛苦的感觉让她稍稍清醒,继续开始研究面前的地图。
这时候,赵昊应该已经攻破了长安,到时候他携大胜之势杀出来,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什么人能和他对抗。
只有早早占据青徐,掠夺足够的人口,修建大量的堡垒工事,以淮河徐州为据点,尚能和他僵持一二,
“等后方稳定,还是需要足够的战力才是,
东吴缺少战马,万万不能在平原上和他们纠缠,只能依靠淮河的水网才有胜机。”
孙鲁班盯着地图喃喃地道。
夜半,孙鲁班被侍女从梦中唤醒,她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强压住心头的不快,道:“怎么了?”
侍女低声道:“公主,全将军来了,就在帐外等候您回归。”
“哪个全将军?”
“子璜将军是也。”
全琮字子璜,是江东难得的文武双全之士,他父亲全柔是孙氏的宿将,也是忠心耿耿,孙权一直想让孙鲁班嫁给他,全琮也着实喜欢这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尽管他儿子都好几个了,还是没有放弃对孙鲁班的追求。
一想到这个,孙鲁班就有点头大,
“他来做什么?”
“据说是建业有要紧之事,他来传诏了。”
孙鲁班打了个哈欠,道:“什么要紧的事,真是烦人。”
话是这么说,孙鲁班还是穿好衣物,她懒得梳头,直接披头散发地走出去,
月下,全琮背着手在来回踱步,见孙鲁班走出来,他冲孙鲁班微微一笑,尽量展现出一个风度翩翩的模样,
但孙鲁班没有把关注的目光放在全琮的身上,她也算久经沙场,看见全琮的那一刻便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因为全琮不是孤身来的,在他身后,足足上百人的吴军甲士肃然而立,这些人各个身体雄健、目光犀利,一看就是东吴军中罕有的锐士,
对一个使者来说,他的排场显然有点大的过分了。
“全琮见过长公主,深夜来此,打扰长公主休息了。”
孙鲁班不愿露怯,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全将军何出此言,都是为了国事罢了。”
全琮优雅地一笑,可孙鲁班分明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了一丝邪气。
别的不说,孙鲁班的地位极高,现在又是车骑将军,奉命北伐,全琮才是绥南将军,见了孙鲁班是要恭恭敬敬行礼下拜,口称末将的,
可他居然只称呼孙鲁班为长公主,分明没有把孙鲁班的地位放在眼里。
全琮也从孙鲁班的眼中感觉到了一股敌意,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诏书,道:
“长公主攻破寿春、合肥,有大功于社稷,天子诏公主回建业,将有大赏,我先提前恭喜公主了。”
孙鲁班并没有伸手去接诏书,她冷冷地看着全琮不语,月色下,那张妖艳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杀意。
“全将军,这诏书,是自天子处来吗?”
“自然是。”全琮毫不犹豫的道。
孙鲁班心中猛地起了一丝怒意,心道准是有人在孙权的面前搬弄是非,眼看自己立了大功,又要给自己穿小鞋了。
以孙鲁班的功勋,孙权早就该赏,封大将军不至于,但一个骠骑将军是绝对跑不了了。
现在前线战事紧急,一切都要靠孙鲁班主持,若是她回建业,只怕一切都将化作泡影,孙权应该不会有这么傻才是。
而且,孙鲁班的铁杆盟友吕壹自孙鲁班北伐之后也断了消息,吕壹这话虽然人品低劣,但是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不小,
他应该能看出孙鲁班现在掌握了吴国的主要军权,不会轻易投靠别人,
便是吕壹投靠了他人,赵夫人也应该有信传来,
她是孙权的枕边人,若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肯定也会早早侦知才是。
一切一切糅杂在一起,孙鲁班更是疑惑丛生,
“我回建业,这里的儿郎又该如何?”
全琮笑道:“您看看诏书,自然晓得。”
他说着,身边的几个甲士已经缓缓呈扇形展开,朝孙鲁班慢慢包抄过来,孙鲁班哼了一声,道:“来人!”
她毕竟是领军作战的大将,这一声吼,周围的卫士纷纷持刀而立,可那些卫士反应速度快,全琮身后的甲士反应速度更快,
孙鲁班万万没想到这上百人居然会同时拔刀出鞘,飞快朝自己攻来,她周围的卫兵猝不及防,瞬间便被挨个砍翻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孙鲁班一下慌了手脚,等她回过神来,全琮的长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全琮,你想造反不成!”孙鲁班又惊又怕,声音都开始渐渐发颤。
“臣不敢造反,只是天子令某统帅解烦军,怕公主不许,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看清楚,这些人可都是天子身边的虎贲!”
孙鲁班做卫将军的时候,也曾统帅过孙权的亲卫虎贲军,她不甘心地看过去,果然从其中看到了几张自己相熟的面孔。
怪不得他们下手如此狠辣无情,自己的亲卫根本不堪一击。
难道……父亲真的对自己这么不信任,连自己立下这赫赫战功都……
全琮狞笑着摊开诏书,让人用火把照亮,一字一句的道:“公主,恕臣僭越了。
但天子写的明明白白,让臣统帅解烦军,再让公主回建业,若有得罪之处,以后臣自然会去跟公主请罪的。”
说着,他居然伸出手来,在孙鲁班吹弹可破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你!”
孙鲁班心中盛怒,却猛然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
孙权就算不信任自己,也肯定不会让一个外臣如此轻贱自己的女儿,
全琮用这样狠辣的手段夺了自己的兵权,还敢对自己如此,他这样有恃无恐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特么的,放开将军!”
这一连串的骚动早就惊动了东吴全军,邓艾、诸葛恪都率领本部人马赶来,见全琮居然拿钢刀架在孙鲁班的脖子上,更是气的火冒三丈。
“全琮,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对公主如此无礼!”诸葛恪第一个跳出来破口大骂,
全琮冷笑道:“诸葛恪,说话给我注意一点,早有人往天子处告长公主勾连蜀国,天子令我拿公主回建业——
怎么,你还敢违背天子旨意?”
“放你娘的屁!”诸葛恪骂道,“长公主一心为国,哪里和蜀国勾连,是哪个不要脸的牲口搬弄是非,老子一刀剁了他!”
全琮招招手,手下的亲兵拿来符节黄钺,举在他身前,
“我有节钺在此,更有天子诏令,我看你们哪个敢和我为难,怕是不要命了吧!
长公主和赵昊之事,天下皆知,她统兵北伐,早早攻破寿春、合肥,却一直按兵不动,是何道理,不说也知,若有什么冤屈,不妨回建业说给天子,
怎么,在这聚众闹事,是对天子有什么不满吗?”
“我去你……”诸葛恪一肚子的脏话飚不完,可见全琮如此言之凿凿,他也不敢乱动。
毕竟,孙权还是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