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客气几句,宣真帝才问起正事。
李长欢这次去淮南主要是去赈灾的,今年大雪,南方比北方还严重,京城门口尚且路有冻死骨,更何况淮南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员贪污严重,地方县令冒死送出来一份灾民死亡名单,皇帝看后勃然大怒,满朝文武没人愿意去赈灾,最后李长欢自请去了。
如今灾情稳定下来,皇帝自然要嘉奖。
李长欢昨夜就让人送来了关于这次赈灾的详细汇总,其中包括贪污的官员名单,贪污数额,背后牵扯的京城官员,各方势力。
经过一夜,皇帝再如何愤怒,此刻也能心平气和的面对自己的众多子女,为最看重的女儿“颁奖”。
“这次天灾,多亏欢儿才能平息地方民怨,欢儿有大功,要何奖赏?”
李长欢又用刚才那段话搪塞,不过她立的向来不是不争不抢的模样,于是道:“儿臣听闻母皇在京郊有处温泉行宫,儿臣刚从南方回来,有些惧冷,能否过去小住几日?”
皇帝当即大手一挥,直接把行宫送给了她。
李长欢拜谢圣恩,又坐了回去。
谈完这件事,皇帝本笑意盈盈的脸再又一次扫过下面坐着的众人时,慢慢变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一群女儿,她并不讨厌有野心的人,但没人会喜欢能力与野心不匹配的人。
实在太蠢。
“今日叫你们过来,除了为帝姬接风洗尘,还有一事。”
所有人噤若寒蝉,都竖起耳朵听着。
“淮南官员贪污一事,欢儿给朕呈了一份名单,朕还没打开。”
她已经能看到其中两人紧张地颤抖起来,若不是心里有鬼,怕什么?
她故意拖长声音:“明日早朝,朕会把这份名单公之于众,无论是你们还是你们手底下的人,有参与此事的,今日之内到御书房,补上空缺,朕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下面的人依旧一言不发。
她们并不知道皇帝口中的名单是真是假,都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那么容易被查出来。
可她们又很忌讳帝姬的手段。
这个自小被皇帝养在身边的皇幼女,与她们这看似浑然度日毫无野心的母皇可不一样。
她的手段太精了,帝王之道,她学的比皇帝还好,偏偏皇帝不忌惮她,因为她还小,她有的是时间,她不急着登基,宣真帝也不急。
这便是立幼为储的好处。
她是帝姬,只要行为不出格,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她可以安安心心等皇帝主动退位或者驾崩,自己即位。
换成年长的帝女,会因为等的时间太久,按耐不住谋反。
宣真帝在别的事情上显得庸碌,但在立储君这件事上,她一开始就看的明了,李长欢的父后是良家子,清河崔氏家族的公子,清河崔氏以书文传家,清流世家名声在外,比萧氏这种把控朝堂的权臣世家不知好了多少。
她出生的时候有祥瑞,钦天监一看就说她是储君的命,尽管在几位皇女操纵下,她在京城的名声不太好,却也改变不了她受尽皇帝恩宠的事实。
她自己也不负皇恩,三岁学文,八岁学武,自小便有神童之名,两年前更是三招打败身为武状元的林将军之女,就连皇帝重用寒门都要想方设法与世家周旋,她却用几年时间就将朝堂上五分之一的世家官员换成寒门子弟。
攘外安内,文韬武略,加上皇帝对她的重用,其他几位帝女再如何不甘,也知道她们想要打败这位帝姬,实非易事。
可再不易,也有人觊觎储君之位。
——
“啪!”
八仙桌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一旁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殿下这是又和谁置气呢?”
一道修长身影款步而来,头戴玉冠身披锦缎,端的是雍容华贵。
“你们都下去吧。”
“是。”
伺候的人纷纷退出书房,最后一人还带上了门。
“臣侍听闻帝姬昨夜回京,圣上召见诸位帝女,可是帝姬当真查出了什么?”
身穿锦衣的女人一脸气愤:“她给母皇送了一份名册,是她查到的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之人。”
“其中有殿下的人?”
“本宫不知。”
各位帝女手上肯定都有不干不净的人,只是她们不知道她查到哪里,有没有查到自己的人身上?
男子稍一思量,就知道她担忧所为何事?
“那圣上要如何处置?”
“母皇让我们今日之内补齐,自己清理门户,明日早朝前会公布名册,严查到底。”
“以帝姬的手段,想必是真查到了什么,殿下何不如圣上所愿,现在补齐,圣上终归是殿下的母亲,不会太较真,罚几月俸禄而已,殿下可莫要因小失大。”
二皇女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她不敢赌,见识过李长欢手段的每一个皇女都不敢赌,圣上会给她们机会,但她们若是执迷不悟,等圣上将这件事彻底交给她,到时候便是尸山血海,圣上都不会过问。
三年前的私铸官银案,光是午门斩首就砍了半月有余,几千人的项上人头,血流成河,如今午门长街地砖缝都还是暗红色的。
“母皇如此重用她,对她毫无戒备,她结党营私,拥兵自重,又是名正言顺的帝姬,只怕等她登基之日,就是我等命丧黄泉之时。”
“殿下可莫要乱说。”男人急切地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一颦一笑却依旧雅致活泼:“这是谶言。”
二皇女李长茹低头不语。
“帝姬年有十九,府中至今无夫侍,殿下何不在此下手?她如今虽受圣上重用,到底羽翼未丰,需要夫家扶持,但若是她娶了个身份低微的夫郎,殿下的机会不就来了?”
说是身份低微,但若是能往帝姬府中塞进他们的人,到时候何止能打压她?近身之人,便是给她下点药,也是容易得很。
李长茹对这个想法表现出一些兴趣,随即又有些低落:“她向来不近男色,想往她身边塞人,恐怕不容易。”
“这天底下哪有女人不好男色?”江侧夫轻笑:“不过是没尝过男人的好,殿下若是信我,便将此事交给臣侍,臣侍一定给殿下办得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