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慧看着自家主子对无忧的态度,本想让他住在别院的心思瞬间没了,她要是敢开口,她家主子就能让她滚回东宫。
于是赶紧让人添置正殿的器具,让两人能同住。
安置好无忧后,两人一并走到书房,她才问起李长欢的打算,淮南的案子影响深远,皇帝却打算隐而不发,那她们做的一切有何意义?
李长欢坐在书案前,上官慧坐下首,她手里翻着折子,不甚在意道:“母皇已经下令到此为止,多说无益,往后也不必再提。”
“那就这样放过她们?对淮南百姓未免太不公了。”
“庶民与皇女,哪有公平可言?”李长欢也是皇女,但她并没站在皇女的身份上,只道:“只是因果报应,她们所作所为,必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李长欢又想到她自己,她也不是好人,京中百姓对她的那些传言,半真半假,她确实杀过很多人,尤其是几年前和世家斗法,世家败后斩杀的那些人,彻底坐实了她残暴的名声。
她当时还是仁慈,没有九族连坐,后果就是这两年刺杀她的人如过江之鲫,来了一茬又一茬。
若是有朝一日那些人刺杀成功了,算不算她的报应呢?
上官慧并不认同,这世间要真有因果报应,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非作歹了。
“上阳宫又出什么事了?”
李长欢拿起下一封信件,还没看几行便露出了烦躁表情。
上阳宫正是她父后,北燕君后杨扶卿的宫殿。
女帝登基之前没有正夫,直到年逾四十才在选秀时定下杨家嫡子,后生下嫡女李长欢,她出生时天降祥瑞,理所当然被封为储君,自小被女帝带在身旁教养,渐渐的女帝已经没有能教她的,又请名士到东宫教授。
种种造成李长欢与君后关系并不亲近。
李长欢知道君后找她所为何事,但她以前就不以为意,昨日惊鸿一瞥遇到无忧,如今更是看到君后让她选君侍选杨家公子为侍君这些话就厌恶。
上官慧拿起来看完,将信件放回桌上:“君后出身杨家,偏向杨家子弟也是人之常情,说起来若是殿下早日定下正君,君后应当也能消停,无忧公子也才好入门。”
李长欢闻言抬眼看向她,神情明显有些不善。
上官慧接收到她的视线,顿时有些不安,她低垂眉眼,许久才听到李长欢道:“为何要定了正君,他才能入门?”
言语更加透着冷意。
上官慧心里揣测着她的意思,试着回答道:“殿下的正君之位,关系重大,无忧公子若是在他之前进府,不合礼制,陛下也不会应允。”
李长欢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母皇后宫里的那些侍君,她都不熟,也不知道位分是怎么分别的,但她知道最重要的是正君,是君后,她想让无忧做自己的正君,又为何要先有正君,才能让无忧进府?
她问道:“若是孤要他做孤的正君呢?”
这下轮到上官慧傻眼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轻轻耳朵就出问题了,否则怎会听到自己一向清醒的主子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殿下。”她声音都有几分颤抖:“殿下莫不是拿奴婢玩笑?”
“孤拿你玩笑什么?孤不能让他做正君?”
当然不能!
上官慧心里忍不住尖叫,无忧公子那样的身份,嫁入寻常人家做个侧夫都是高攀了,能进东宫还得给他编造个清白身份,但不论如何,是万万不可能成为帝姬正君的。
“殿下。”她声音慌乱:“殿下的正君,应当是四品以上京官元嫡子,再不济也该是身份清白的良家子,无忧公子身份微贱,又是烟花之地长成,怎能做殿下嫡夫郎?此事若是被陛下得知,无忧公子焉有命在?”
这话甫一出口,上官慧便感觉她周身气息都阴沉了几分。
“便是陛下慈爱,愿意成人之美,宗室要遵从祖宗礼法,为殿下择良家子,若是殿下一意孤行,其中艰难险阻不知何几,要有多少人命填补?无忧公子又能否平安的经过这重重关卡,毕竟君后威仪职责,非常人能胜任,殿下还请三思。
这话说完,她重重磕了个头,便不再抬头劝说她了。
她自小在她身旁,从侍读到侍从,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除非她亲自赶她走,否则此生她都只会是她的近臣,如果她坚持为之,她也只会为她出谋划策。
良久,她听李长欢道:“此事以后再议,但孤想告诉慧卿,无论他是不是孤的正君,孤心上只会有他一人,你若忠我,先护他。”
上官慧再度跪拜:“奴婢万死不辞。”
“你下去吧。”
“是。”
上官慧离开书房,书房里安静下来,李长欢看着书案上的信件,心思却不在上面,而是一边想着她的话,一边想那个在她面前委屈落泪的人。
因为身份,所以不行?
这天底下有人能阻止她吗?
便是女帝,自己的母亲,李长欢也并未放在心上,她想要谁,谁敢阻止?谁又能阻止?
宗室于国并无大功,只因着姓“李”,便能对皇室嫁娶之事指手画脚,这样的东西,存不存在都不重要。
敢违逆阻止她,该杀该贬她都不会手下留情。
人心就是偏的。
李长欢不屑地想着,人心就是偏的,能得她心悦,是无忧的荣幸,除非她厌恶……即便她厌恶了,碧落黄泉,人都只能是她的!
“殿下。”
门口侍卫通报:“伺候无忧公子的小厮求见。”
李长欢从椅子上站起来,朗声道:“让他进来。”
那小厮进来,先是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而后道:“殿下,方才院子后掉进来一个女子,我等不知该如何处置,故来请示殿下。”
李长欢皱起眉,下意识想到陈韵的侄女,不过转念一想,如今陈家估计正忙着给李长乐解决烦心事,她应该到不了这里。
“孤去看看。”
“是。”
李长欢一路来到正院,那人已经被抬到耳房,躺在榻上,随行的太医正给她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