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有些高,林言随则是一派委屈小媳妇儿模样,这副样子落到别人眼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言随在杨家过的并不如意。
看着是胖了些,白了些,那是杨家有家底,听说杨欢亲娘当年带了上千两银子做嫁妆,不缺吃的人自然能胖起来。
但别的地方就不好过了,明明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现在却要跟个小媳妇似的,被女人带着回门拜访爹娘,实在屈辱得很。
沉欢对那些人也没个好眼色,都是一群欺人贫怕人富的人,她拉着林言随,眼神凶恶,从他们身边经过,独留后面的人议论纷纷。
反正她不打算在这里常住,才不会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林家就在河边,发大水的时候被淹过几次,林家在别处没有田地,只能一直住在这里。
林家只有两间瓦房,其他的都是茅草屋,两间瓦房一间是用来放粮食的,另一间是给林家三郎建的,包括林树根夫妻俩的七个人住在三间茅草屋里,就这样,林家三郎还在乡里充大款,也是个人才。
林家没有大门,几间房子外围着一圈篱笆,空地上种满了东西,他们走过来,林家人远远就看到了,林家四郎第一个跑过来迎接。
“二哥,你回来了!”
他表现得非常开心和欢迎,很想这个“外嫁”的二哥,但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除了林言随这一个傻子从头到尾的纯善,其他人有点良心都会被磨灭干净。
“二嫂,你们快进来。”
沉欢表现得非常冷淡,甚至有点嫌弃,进来之后对林树根夫妻也没有好脸色,她扔似的放下篮子:“给你们带的端午节礼,还没到时间就跑去催,生怕我不带人回来,丢不丢人?”
林树根脸色有些难看,林母则是一脸不虞,很想在她面前逞一下当婆婆的威风,当即道:“杨欢,就算我儿子是倒插门的,你也是晚辈,对我们说话是不是该客气点?”
“谁家倒插门的女婿要二十两银子?算成彩礼的话,彩礼嫁妆不都是出嫁人的?他过去的时候就穿了一身破烂,没有嫁妆就算了,彩礼也昧得干干净净,就这样还让我对你们客气,要怎么客气?”
林言随“出嫁”那天就穿一身破烂,背着一身破烂,早就被她丢掉了,现在他穿的是那天买的锦缎长衫,青色长衫上面绣着云纹,衬着他逐渐白皙的面庞,头上戴着玉质的发冠,看着简直是衣锦还乡。
怪不得林家心生贪恋,想从他这里得些好处。
林母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林家其他人都在旁边看着,心思各异。
林家大哥前两年娶妻,如今有一个儿子,林大嫂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看到一贯欺压自己的婆婆吃瘪,心里暗爽。
林大哥向来也是个闷葫芦,没敢搭话。
林家三郎在乡里没回来,林家四郎好像受到惊吓,惊讶的看着沉欢。
林家小妹今年十三,瘦弱娇小,看上去才十岁出头的样子,皮肤黝黑,头发枯黄,眼神闪烁,一看就是长期遭受压迫,坐得最远,一直没敢抬头。
林树根大概是面子上过不去,僵持片刻后,他抬头对林言随道:“老二,管管你媳妇。”
林言随看看自己爹娘,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左右为难。
沉欢高声道:“他管不了我,一个倒插门的,进了我家门那就是我的人,他要是敢说我一句不是,我回去就把他休了。”
林言随赶紧低下头,一言不发。
林树根倒不怕她休自己儿子,但他怕沉欢找他要钱。
那二十两银子全给老三了,他说乡里有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他,他要讨好人家,自然得买些好东西。
沉欢怼到其他人无话可说,才道:“不是请我们回来吃饭吗?赶紧把饭端出来。”
林母真想直接把人撵出去,可她目的还没达到,只得憋着一肚子火,轰一下站起身来,用力扯了林大嫂一把:“坐着干什么呢?进来端饭!”
林大嫂被当成了出气筒,心里也憋着火,林家小妹听到声音,赶紧跑过去帮忙,进屋的时候,林母揪住她的手用力掐了一下,好像在拿她出气。
沉欢心里一阵无语。
林言随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没有长歪甚至长成了个小圣父,实在是太为难了。
她拉着林言随在前面坐下,动作有些粗暴,林言随像个木偶似的被她推来推去,一点不敢反抗。
三个女人陆陆续续端出来几个菜,大多是素菜,一个焖肉里有大半是土豆块,沉欢越看越嫌弃,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烧鹅递给林大嫂:“拿去切了吃,这一桌子素菜,吃完嘴里怕是能淡出只鸟来。”
林大嫂:“……”她接过那只烧鹅,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林家穷成这个样子,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肉,这东西如果不是沉欢现在拿出来,绝对到不了他们嘴里,会被林母马上送到乡里给林家三郎。
林母就是这样想的,所以看到林大嫂拿着烧鹅进屋,不多时端着一盆烧鹅块出来,两只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死死盯着林大嫂,恨不能吞了她。
林大嫂心里慌的一批,面上只能云淡风轻,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公婆追问,她就说是担心杨欢看出来,把事情闹大,让他们家丢人。
除了这只烧鹅,沉欢还带了几斤大肥肉,一些粽子,林家做的荞麦饭,现在的荞子是过季粮食了,林家的荞麦饭比杨家当时丧宴剩下的还难吃。
她直接没动,撕开一个粽子递给林言随:“这饭拉嗓子,吃粽子。”
虽然只是白米粽子,也比这几乎全是荞面疙瘩的饭好多了,林言随整一个小媳妇做派,不敢拒绝,不敢反驳,低眉顺眼吃东西。
沉欢给自己也剥了个粽子,抬眼看着那盆烧鹅肉,直接伸筷子夹起一只鹅腿放进自己碗里,又把另一个夹进林言随碗里,在林母震惊又愤怒看过来的时候,她回以同样凶恶的眼神。
林母气得直喘,又拿她无奈何,只能自己生闷气。
饭吃没吃饱不知道,反正气是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