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游站着没动，血就这么流进了眼眶，“是我没完成任务，背叛了……蝎岛。”
他向腰间摸去，取下一把枪，将枪交到了厉少承面前。
他当时想要顾水云的命没错，但从未想过要背叛老大。
只是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厉少承要他看住人，把人保护起来。
而他却明目张胆地故意放走了，说他叛主，没错。
真男人从不逃避自己的责任。
他认。
“楚游没有怨言。”
他闭上眼睛，微微仰头，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门外，秦让和狄冰都紧张地一动不敢动，生怕错过每个细节。
只有顾水云坐在轮椅上，异常淡定。
她没有走。
在看到楚游进去之后，她就鬼使神差地选择留了下来。
顾水云看着房间里的光亮，淡淡道，“楚游不会有事的。”
秦让从门框边缩了回来，他站直转身，看了一眼顾水云，对她这么笃定的态度抱有好奇。
就这么肯定？
他们这些人可是亲眼见过老大是怎么处理叛徒的。
一旦被打上叛徒的烙印……
秦让垂眸，虽然他也觉得，楚游最后会没事，但掉层皮应该是免不了的。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百分百肯定。
毕竟老大喜怒无常的脾气，没人摸得清。
秦让收回目光，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或许顾小姐和老大，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很适合对方，他们都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不过顾小姐明显看上去更宽和一些，不会像老大一样踩着对方的弱点反复碾压。
厉少承颔首，面色冷漠，“你该庆幸，顾水云没事。”
不然她掉根头发，他保不齐都会让楚游用十根手指来赔。
“等回去之后，自己滚去蝎林。”
楚游愣了一下。
蝎林是蝎岛的一块禁地。
当年只有厉少承活着出来，为此才坐了蝎岛指挥官这个位置。
那片修罗血路，其余人都只是进了第一层，就撑不住嚷嚷着退出。
凡是蝎岛的人，对蝎林都有骨子里的惧意。
楚游喑哑，嘴里丝丝发苦，很久才吐出一句话，“老大……不杀我吗？”
厉少承冷笑一声，“杀你？呵……”
他脸上表情残忍，“你难道认为自己可以活着走出蝎林？”
“楚游，是副指挥官的位置坐得太舒服了，让你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
言尽于此，厉少承懒得多说，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我要休息四个大字，声音很是淡漠，“滚吧，回去再收拾你。”
楚游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谢谢老大。”
他不认为自己进了蝎林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迟早得死，为什么老大不亲手解决了他？
被老大亲手杀死，为顾小姐出口气，这才是他脑子里预想的剧本……
厉少承睁开眼睛，看着楚游刚才交给他的配枪，眼神晦暗不明。
他不是没动过杀了楚游的心思。
不听话的下属，着实没有留下的必要。
只是刚才，他脑子里突然响起了某人的话。
……
“厉少承，做人，论迹不论心。”
……
是，楚游的行为是为了他。
他这个做老大的，也有责任。
*
门口四人，分别站着秦让，狄冰，江冀，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顾水云。
众人见楚游滴着血走了出来，都安静得没有说话。
秦让眸色一沉，抬手递上纸巾，却被楚游偏头躲开了。
霎时秦让的脸色有些难看。
下一秒，他快准狠地把纸巾按在了楚游的伤口上，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他硬邦邦地开口，“你躲什么。”
楚游心情不是很好，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了顾水云的面前，朝她鞠了一躬。
秦让：“……”
顾水云：“……”
她想扶他起来。
可发现自己坐在轮椅上，手够不着，于是有些尴尬地收了回来。
“你不用这样，我没替你在厉少承面前求过情。”
她笃定楚游不会有事，仅仅是因为她直觉厉少承对他们这些下属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她是个非常相信直觉，尊重自己感受的人，仅此而已。
楚游像是没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仍旧保持着鞠躬弯腰的姿势，“欠顾小姐一句道歉，对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顾水云扬了扬眉，并不打算圣母一样说一些原谅你了之类的客套话。
她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这个给她深深鞠了一躬的男人，“我那天能在厉老夫人手上活下来，凭的是运气。”
“你能在厉少承手底下活下来，凭的是什么，你想过吗？”
楚游怔愣在原地，他起身看着顾水云，如鲠在喉。
不等他开口，顾水云已经开着她的小轮椅跑了。
这种场面，她可不擅长应付，话说完了就行。
一直没说话的狄冰，睨了秦让一眼。
秦让抿了抿唇，挽上楚游的胳膊，“我带你去把伤口包扎一下。”
伤在头部，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临走前，楚游深深看了一眼厉少承的病房。
狄冰见状笑了一声。
人没事就好，算楚游这小子命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慢条斯理地剥去包装塞进嘴里，最后随手把包装往地上一扔。
江冀：“……”
他默默弯腰捡了起来，塞进自己口袋。
“噢，不好意思忘了这是在医院。”
她对江冀扬了扬下巴，有些匪气道：“谢了啊。”
她执行任务的时候，基本都在荒郊野岭，糖纸这种东西，顺手的事儿。
他点点头，不声不响，继续守在病床前。
看着很是正经严肃，一丝不苟。
理论上来说，江冀不是蝎岛的人。
他在岛上训练的时间并不长，多数时候都跟在厉少承身边，协助他处理公司上的事务，其余时间都花在照顾妹妹江骆玉身上了。
蝎岛那群人里，他除了对荣北比较熟悉之外，其他人只有曾在一起训练过的交情。
加之他不是很擅长和人打交道，索性就都当成了点头之交。
狄冰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也不想和这么一个死板无趣的男人说话，一个潇洒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