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昭依靠着速度和突袭建立起来的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击倒了庞司马属下的数名铁甲锐卒。直看得场中一干人等呆若木鸡,立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庞司马目睹了李延昭发威,接连击倒自己手下三人。方才感觉自己理亏从而生出的惭愧感竟然烟消云散。他伸出手指向李延昭,大怒道:“李延昭!你好大胆子!竟在本司马面前如此张狂不羁!”
站在场中双目通红,满手是血的李延昭转头看向庞司马,本来平静的脸庞上却是冷冷一笑,他指向刘季武等带崔阳离开的方向。大声喝道:“庞司马的手下,如何对我手下的士卒,我便怎样还给他们!”
话音方落,李延昭对着面前躺在地下的那名铁甲锐卒便又是一脚踩下。那锐卒捂了半天脸,方才挣扎着想要爬起时,便又被李延昭一脚踩下,跌落尘埃。李延昭也没有再废话,右脚变踩为跪,膝盖作为支点,用全身的重量压住那锐卒使其动弹不得,而后又伸手为拳,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地继续揍着那个倒霉的锐卒。
“住手!”庞司马见李延昭的模样,仿佛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更加震怒,出口大喝道。然而李延昭仿佛是充耳不闻一般,继续一拳一拳地直奔地上那可怜锐卒而去。
“李延昭!”庞司马神情之间,已是怒不可遏。“我今天带人来此,并非寻你等的晦气,乃是要带走昨夜擅自离营的军士窦通!你且让我等将窦通带走,今日之事,我与你一笔勾销,再也不提!”他此刻虽然怒不可遏,然而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让他回到了事情的原点。他只是想履行他作为营中执掌军法的别部司马的职责,带走那位擅自离营的窦通,以便行军法而已。
虽然随后的这些事情超出他的预料,也超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然而他却很清醒,并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军中一个别部司马与一名百人长之间闹得不可开交的话,相信千人督杜杰是绝不会放任事态变大,而且如果千人督,乃至太守过问此事的话,相信涉事双方都讨不了好去。
李延昭听到庞司马的喊声,神态却是清醒了几分。他丢开了地上那名一直在挨揍的可怜锐卒,站起身来面向着庞司马,沉吟了几息功夫,随后说出的话,却是再次令庞司马感到震惊不已。
“带走窦通,绝无可能!”
“窦通擅自离营,放其进出营门的均是我部士卒,我已对其拟定了处罚。便不劳庞司马对此事另行关垂了。”
庞司马本以为李延昭听闻自己不欲扩大事态的提议,会点头同意。谁知他竟然如此答复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李延昭!本司马却不料你竟然如此狂!你将军法置于何处!”庞司马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延昭,伸着一只手,食指直直地指他,仿佛要将面前的李延昭戳一个窟窿方解心头之恨一般。
李延昭仿佛对庞司马的气愤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在一旁悠悠道:“所谓军法,执行者是人,执行的对象也是人。是人,则难免犯错。犯错并不可怕,而犯了错,军法总归该给犯错士卒一个改过的机会罢。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曾有,一触军律便被枭首示众,李某人却是不懂了,这军法,却是何等军法?这军法,究竟是为军队服务,还是为了杀鸡儆猴而杀鸡儆猴?”
庞司马连连听闻李延昭这一通歪理邪说,早已是气得不能自已。他依然是颤抖着用食指指点着李延昭,连道:“好,好,好。那李百长你便是说说,擅自离营的窦通如何处置?对其离营与归营大开方便之门的值守士卒,又是如何处置?”
“窦通擅自离营,念其尚属初犯,予以禁闭三日。放窦通离营与归营的四名士卒,各领二十军棍!”李延昭想都不想,便负手昂然道。显然他本人对于这种处理方式早已是成竹在胸。
“哈哈哈哈。”庞司马听闻李延昭所言,竟然大笑起来。“好一个禁闭三日!我广武军自成军以来,对犯律士卒用此种处置,却是闻所未闻。李百长的此等妙法,真就能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否?真能杜绝营中其余军士的此等现象否?”
李延昭听闻庞司马的连连质问,亦是淡然一笑道:“司马可能不知此法厉害。李某敢保证,三日过后,窦通出来,会觉得自己比被砍了还难受。”
然而庞司马却是不以为然地一阵冷笑:“无非是小帐篷里呆三天,有你所说那般神奇?”
李延昭见庞司马不信,微微躬了躬身,口中却是毫无恭敬之意地道:“司马不信,大可自己试试。”
“好啊,好。”庞司马又是冷笑连连,随后偏头转向李延昭道:“本司马倒也身负军务,甚是繁忙,无暇亲自体验,不若这样。你既然言此法厉害,又坚持不允本司马处置窦通。便你也试试此法如何?禁闭你六日,窦通与你二人之事,本司马均一笔勾销,之后绝不重提!”
李延昭稍稍犹豫了片刻。前世的他,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过关禁闭的滋味的。那次出来,他曾经对那个窄小潮湿又阴暗的禁闭室深恶痛绝,曾经发誓此生即使是死,也绝对不想再次体会到禁闭的滋味。
然而此刻,听闻庞司马金口一张,允诺只要禁闭自己六日,窦通与自己此间惹下的祸事便一笔勾销。李延昭反复权衡了一番,随即狠狠一咬牙。躬身抱拳道:“既然庞司马发话,末将敢不从命!”
庞司马眼见李延昭神色一会阴一会晴,暗自得意了一番,深为自己反将李延昭一军而感到骄傲不已。谁料李延昭只是犹豫了一会,便张口答应下来。庞司马眼见李延昭竟然如此轻率地便答应下来,不由得心中暗自后悔起来。
李延昭径直走到仍是死死压住那名锐卒,并且被刀架着脖子的曹建身旁。厉声喝令那名拔刀锐卒将刀收回。那锐卒眼见方才李延昭暴怒之下,转眼之间便打倒了那边的三名同伴,心下亦是感到一阵心虚,连忙收刀入鞘。李延昭又令曹建放开地下的那名锐卒。曹建果然松手站起。而那名锐卒却依然是趴在地上哀嚎不休。
李延昭蹲下身查看了一番那名锐卒的伤势,见其并无大碍,倒也是放下心来。他转头对曹建道:“我便依庞司马所言前去领受六日禁闭,我不在时,你等须得好生操练,不得生事。你等十人中,应以刘季武为首。一干人等均须听从他的号令。回头传话给陈队率以及蔺队率。我不在这几日,我部士卒操练以及一应事务,由他们二人轮流负责,希望他们认真行事,切莫负我所托。”
曹建闻言,抱拳躬身道:“百人长放心,属下必将此话传达与他们一干人等。”
李延昭闻言,点点头:“窦通此处,你等继续排班轮流值守。崔阳那边,派一人前去照顾。谨慎行事,莫要再起事端。待我出来之后,余事再行计议。”
曹建亦是躬身:“属下谨记。”
“好了,你几人便将打伤的庞司马属下送回其营中,我自去了。”李延昭对曹建淡淡道。随后,便从容不迫地走向庞司马。
曹建依言起身,唤过尚在场中几人,各自背着或是架着躺在地下的几名庞司马部下,跟随着方才拔刀的那名锐卒向他们营中而去了。
庞司马见李延昭独自走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中复杂的情绪已使得他提不起气来。
“绑上,押走!”庞司马终究还是命令属下将李延昭五花大绑了起来,以挽回些许自己方才与其部下大斗一场,却落得惨败而归的颜面。
庞司马与几个部下一同押着李延昭,直向自己大帐处行去。将李延昭关在何处这个问题,也令庞司马感到头痛不已。其实庞司马心目中,将李延昭关到马厩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马厩靠着骑卒的营盘。若是将李延昭关在此处,难免其诸多部下必然予以关照。自己又不可能时刻盯着他。即便派自己的部下严加看管,也并不靠谱。他自己也明白,即便是自己的部下,也是不会去将一个身为百人长的军官得罪死的。
庞司马左右为难了一番,最终命令将李延昭带到了营地里唯一的一间砖瓦房前。李延昭抬头一看,那砖瓦房大门上方赫然竟是一块匾额,上书两个大字“武库”。原来竟是自己之前来过,与手下十人领过兵器铠甲的武库。
庞司马令手下人找来了营中掌管武库钥匙的书吏,打开武库大门,将李延昭松了绑然后丢了进去。
随着“砰”的一声,武库大门紧闭上,而后便是一阵阵哗啦啦地上锁声音。李延昭进了武库,举目四望一番,见除了武库后面开了一扇用铁条封紧的小窗之外,便再无一处窗口了。
李延昭听得外面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却是想起一事,连忙拍门高声道:“烦请庞司马遣人送两个夜壶来,武库重地,末将可不敢玷污。”
然而除了外间越来越远的众人脚步声,却再无任何声音回应这位百人长的诉求。李延昭郁闷地冷哼一声,随即便自顾自在武库之中转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