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骑卒上马,各自将一名俘虏继续捆严实了然后丢在马背后,在李延昭的号令下,各自载着一名俘虏向来时的路奔驰而去。正是要将这两名俘虏送回金城郡,使得韩司马可以召集精通胡语者,对其展开讯问。
这两名骑卒方才离去不久,另一侧已马蹄声疾,转眼间,先前派去追击逃走那敌军骑卒的十来名骑卒已尽数返回。为首的骑卒什长马前,还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细细看去,正是先前破阵而逃的那名匈奴骑卒的首级。
此次小规模的战斗,李延昭部计斩敌七人,俘敌两人。缴获战马四匹,皮甲七领,良弓九张,箭矢若干支。那些广武骑卒们,几乎将所有的匈奴哨骑死尸搜罗一空。尸体上的财物自然也不翼而飞。
李延昭并不禁止自己麾下士卒们搜刮战死敌军财物的行为。他深知,这些有今天没明天的厮杀汉们,即使尽起贪念,搜刮死去敌军的财物,也很少为了他们自己。多半是为了家中父母妻小。若横加禁止,有违自己当初暗自订下“以恩义相结”的治军方略。
只是李延昭对这些搜刮敌军战亡士兵财物的行为虽不禁止,然而亦是为此立下一条军规:若有士卒因抢夺敌军财物进而私斗者,皆斩!
在此严厉军规的限制下,众士卒们做此类事情之时都是万分小心。他们知道,这位百人将平时除却操练之事,虽都是不曾苛待大伙。然而他若是发布禁令,那必定须令行禁止。李百人将一向言必践,行必果。因此,倒也无人敢于擅自僭越,挑战这条严厉的军规。
眼看着战斗已经结束,李延昭便命队率们向四周山头等等制高点放出了警戒。而后,将手下士卒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负责挖坑掩埋那些战亡敌军尸体,另一部分割取死去军马的马肉,权且充作军粮。己方一死一伤,阵亡及受伤的两名军卒分别遣一名骑卒载到马背上,向郡城返回而去。
由于附近山头上俱有己方士卒警戒。因此这些军卒们倒也不怕有不开眼的敌军前来窥探。他们纷纷点起火把,借着火把的微弱光芒,将数匹敌军战死军马的尸体上能够利用的部位,皆是割取下来,放置在一旁早已铺好的油布之上,待回头用盐腌制而后晾干,便可充作干粮食用。
凉州境内并不宽裕的农田,以及有限的农业税收,使得眼下这些军中厮杀汉们,早已习惯利用起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李延昭对此也是深感赞同。《孙子作战篇》中就曾言:“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意思就是出征在外,要学会尽量掠夺敌军的资财粮草,以为己用。掠夺了敌人的粮草资财,第一充实了己方,第二使敌方蒙受了损失,长期此消彼长之下,掠夺敌军一石粮草,就相当于为己方节省了二十石粮草的消耗。
李延昭可不会忘记,那支横行欧亚大陆,在那个庞大王朝建国初中期,几无败绩。一路碾压各路文明,各路强军,最后成就千古霸业的军队,便是几乎无补给无后方的作战模式。通过大量掠夺敌军或是占领国的资财,来维持他们军队的消耗。
虽然那个时代的那支军队,他们的成功有其不可复制性,农耕文明更是绝对无法照搬而行。然而军事上的成就虽然各有不同,然而理念却是相通的。任何时候,这种掠夺敌方,使之蒙受损失,而充实己方的战场行为,都是将官应当大力倡导的事情。
过了小半个时辰,处理战场的士卒皆已将战场打扫完毕。敌军士卒的尸首,除了首级被砍下,以为战功凭证之外,其余尸身皆被掩埋。敌军死去战马身上的马肉,能够被利用的,也尽被割取,其余马骨等,也皆被掩埋。
完成了清理战场事务的一干骑卒们,在李延昭的示意下,又抹平了任何明显的战场痕迹,而后上马,向着北方来时的道路而去。
此处距离狄道城实是太近,而且自己方才打掉了对方一支哨骑小队,难说石武会不会大派哨骑,予以。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一旦被优势的匈奴骑卒缠上,自己这些人,可是逃都难逃。
向着远处南方狄道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一片漆黑,李延昭心中忐忑不已,遂带领手下骑卒们,加速向北而去。
往北又去十余里,找了一处紧挨着密林,大约一百多米高的小山坡,李延昭便带领众位骑卒上得这个山坡,四处派出警戒,在这个小山坡上构筑临时营地,众军卒便将就休息了一晚。
次日一早,前出的这五十余骑卒,便再次踏上了哨骑的征途。中间遇上几波小股的敌军哨骑。均已是间或被李延昭率部干掉,或被隐藏起来的广武哨骑刻意放过。
除却这些小小插曲,广武骑卒倒也算是顺利地到达了狄道城外,远远便看到狄道城中,以及附近临时的帐篷营地中,陆续有整装待发的匈奴骑卒拔营而起,向南而去。
石武南出狄道,所去正是往上邽道路。虽然南安郡亦是在狄道东南方。如果石武出首阳,那么多半是直接驰援陇西。若他一直南下,沿着洮水向上游而去。那多半会采取自南线行军,由秦岭西麓的群山险道而行,绕过陇西、南安郡,继而直取上邽。
探明这一消息后,李延昭自写了一封书信,又誊抄了一份,遣两名骑卒分别送往金城郡与广武郡中,让韩司马以及辛太守过目。他尚且觉得目前狄道空虚,乃是攻取狄道的最佳时机。
至于那位韩司马,会不会做出抉择,令手下部属前来进攻狄道,李延昭却是觉得殊无把握。凭他只纳自己半策的这种决策风格来看。韩璞此人便是那种典型的一板一眼,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的将领。
虽然观此人行止法度,也合乎军律,然而从战略层面上来说,这一次良机,他却不能为凉州争取陇西地区的广袤土地人口,若日后面对刘赵的军事进攻,失去这片土地作为战略缓冲区的凉州,便失去节节抵抗,消耗敌军有生力量,从而获取在凉州本土之外战役以及战略层面胜利的资本。
而他自己,也只能困守金城一隅。金城若有失,刘赵大军大可从大河的任意一点渡河,然兵少将寡的凉州,却没有足够的兵力处处设防,阻止刘赵大军的渡河行动。而后刘赵大可从容攻取令居、广武。广武若失,州治姑臧便已门户洞开。
李延昭想到这里,不由得忧心忡忡。派出信使回程汇报之后,他依然决定带领剩下的骑卒,继续前出哨骑,以期将如今纷繁复杂的陇西局势尽量打探清楚。从而可以让背后的那些大人物们,做出尽可能正确的决策,来挽救目前这种岌岌可危的局势。
众骑卒前行了二十余里,已过了狄道、桑城地界。李延昭拿着地图反复权衡了一番之后,终是下定决心,让骑卒们转道在山中穿行,以期避过可能在大道上会遇到的敌军大队人马。
如今对于李延昭的命令,邵雷自是无条件遵从。虽然在山谷险途中行军是个苦差事,然而邵雷还是下令全军转向,向着李延昭指定的方向行去。
山谷险途,由于甚少人行,因此怪石嶙峋,加之谷地可供行路的地方又窄,因此骑卒们的行进速度,便为之大大降低。
如今也难以绘制等比例的精确军用地图,李延昭只能以现有的简图看一下大概路线,而后令个别脚力较为出色的警戒骑卒弃马攀山。在山上观察附近地形等。再以旗语以及哨声等,将信息传达给谷中行进的大队人马。
由于有了这些居于高处的警戒哨,因此众骑卒行进的路途,虽然并非一片坦途,然而也并未遭逢多大的麻烦。及至下午申时时分,这支哨骑队伍,在陇西狭窄的山林谷地中穿行,已又是行进了七八十里远。
正当李延昭准备下令全军找宿营地,准备结束一天的行军之时,山顶处的警戒哨忽然吹响一声凄厉的竹哨,而后举起手中的令旗,迅速向下挥动三下,并后续伴随着一阵急促的竹哨传来。
“有敌情?”李延昭望着警戒哨手中的动作,眉头不由得深深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