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一番归附的陇西骑卒,并将其编入伍中,**组成一什,而后归于自己兼任百人长的那一队骑卒中。原本便是百人长的陶恒,如今代理这**十号骑卒的百人长。广武军中众队率什长等,尽管心有疑虑,也未曾出言反对。
而后,李延昭又派邵雷护送着推车的骑卒们,将阵亡袍泽的遗骸送往郡城。此时经过这一夜的往复奔波劳累,天色已是微明。两队骑卒轮流推车,卯时末刻终于是将这些忠烈之士的遗体,送至城外忠烈祠处。
看守祠堂的有一班广武军中老卒。此时见前线兵士们推回来本郡阵亡子弟的遗体,皆震惊不已。在其中一名什长的指挥下,众士卒手忙脚乱地将这些袍泽遗体自推车上抬下,而后整齐排列在祠堂院中。
什长派出一名骑卒前去郡府中,请主管忠烈祠的吏员前来。邵雷见使命业已完成,便将阵亡将士的名单交予那什长,而后带领一干部下,对阵亡袍泽的遗体鞠了三次躬,方才心情沉痛地离开了忠烈祠。
返回金城大营的路途之上,邵雷又见一支推着推车的长队,向广武郡方向徐徐而去。推车上亦是阵亡袍泽。想必乃是军中步卒或是射声营的阵亡袍泽。两队人马交错而过,邵雷看着那些推车上面目狰狞的袍泽遗体,久久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大营之后,邵雷及其所部,也是精神不振。李延昭知其奋战方毕,又运送袍泽遗体,已是疲惫不堪。加上目睹众多袍泽阵亡惨象,心理情绪也因此而波动频繁,便嘱邵雷带领其部下前去安排好的营帐中休息。
大营中,为骑卒们所安排的营帐靠近南侧,离这些营帐不远,便是马厩。原本州治精锐在此驻防之时,这马厩建得可容纳两千余匹马。然而韩璞依令领军南出,带走了金城以及州治之中几乎所有的骑兵,此时马厩中不过只有广武军骑营的数百匹马,因此看起来也颇为寥落。
安顿邵雷所部入营休息之后,李延昭又心念派遣哨骑侦察之事,便喊来昨日夜归营便入帐休息的宋庆,着其派遣一到两什骑卒,前出渡河,向南侦察警戒。宋庆此时虽是歇息了两个时辰。然而乍然被李延昭叫起,仍感困乏不已。勉力去各帐中巡视了一番,而后揪出两名什长,嘱其率部前出侦察警戒。
安顿妥当这诸事之后,李延昭正待回营小憩片刻,却见陶恒自一旁帐中行出,将数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递给李延昭。
李延昭接过一看,却见上面满是人名。不由惊到:“陶百人长,这是?”
陶恒面色略有哀伤,答道:“这便是我陇西骑营之中阵亡将士的名录。百人将昨夜让属下将其记录出来,我便依令而行。”
李延昭见陶恒满目血丝,显然没有睡好。心中也是一番感慨。言道自己定会好生保管,将来为这些陇西将卒刻制牌位,并入广武郡忠烈祠。陶恒闻言激动不已,自拜谢而去。
之前李延昭的这一安排,也都已向陇西军中其余将领叮嘱过。嘱其各自列出军中阵亡将士名录,待整理好之后,不论身在何处,皆遣人驰报于他。他自会为这些阵亡将士安顿一良好归宿。众人闻言,抱拳领命,皆感佩不已。
安顿好军中诸事,李延昭便也回身至帐中,打算小憩片刻。昨日奋战竟夜,任是再强悍之人,也绝对忍受不了。然而躺倒帐中草席垫上时候,却牵动背部伤口,不由龇牙咧嘴了一番。
昨日冲阵之时,李延昭背部和肋侧中了两箭,背部那箭自筩袖铠甲叶缝隙射入,但由于李延昭内里还披了一件皮甲,双层甲保护之下,箭镞入肉不深,也只不过半寸许。而肋侧所中那一箭,便要深些。箭镞几乎已全部入肉。
战阵冲杀之时,精神紧张,李延昭倒也不觉有异。然而回师打扫战场之时,便觉这两处箭伤隐隐作痛。甫一回营,安排好诸事,即刻便前往军医处,将两处箭矢拔出,并上了伤药。
虽然这两处隐隐作痛,然而李延昭还是勉力躺下,忙碌竟夜带来的疲惫感,使他很快便沉沉进入梦乡。
之后数日之间,金城左近风平浪静。驻扎在距金城百里左右的赵军大营,数日皆无动静。而距己方骑卒穿越赵军阵线后侦得情况,冀城与桑壁的守军,依然是在坚守城池的奋战之中。
冀城与桑壁二地,凉州军的坚决抵抗,不仅使得这两座城池不曾易手,更成为了赵军兵逼凉州的最大隐患。
因此,赵军在上官严令之下,强攻二城十余日,积尸如山却依然不得寸进。如此一来,赵军便只得放弃强攻二城,转变策略,变攻为困,转而希望通过围困绝粮,来迫使二城守军就范投降。
然而韩璞在建兴五年正月与陇西氐羌之众的战事之中,已尝到了断粮苦楚,因此此次出征陇西,更是调运了不计其数的粮草。足堪使凉州进据陇西二城的精锐支用半年有余。因此在桑壁与冀城的精锐坚守之下,赵军并不能得逞。只得继续持续着对二城的封锁围困。
及至七月中下旬。刘曜倾赵举国之力,拼凑出一支数量庞大的大军缓缓西进,陇西及凉州的情势,又再度紧张起来。
刘曜仍以刘咸兵围冀城,而呼延寔则围桑壁。虽然两方相持日久,然而谁也无法稍退一部。久攻不下使得这二将不再敢轻举妄动。然而此时炎热天气,先前攻二城的赵军士卒尸首无人收埋,便堆在城下任其腐烂。一时间,两城城下臭气熏天,也使得城中兵卒士气不振,受到不小的打击。
七月二十日,先前哨骑的曹建部,终是返回大营,他们此次深入陇西二百余里,亲眼见刘赵连营,远逾数十里。闻得此报,金城大营的数十凉州军将佐,无不变色。
待得七月二十五日,此次刘赵先锋三万人,已抵金城郡下。便在先前凉州诸军与刘赵前哨交战处的谷口左近扎营。
前不久的战场之上,依然是暗红血迹遍布于地,不时有蚊蝇附着其上,观之便令人触目惊心。此次先锋乃是刘曜侄子,中山王刘岳。刘岳到得此地,也知此地便是先前那支数千人的先锋与凉州军交战之处,观满地的猩红血色,不乏感慨不已。
前哨战那一败,已使得赵军上上下下,再未有敢于轻视凉州者。刘岳此时兵临金城郡下,也是步步小心。伐木立营之时,足足立起三寨,每寨之中,皆是数层营栅,拒马无数,严防死守,生怕凉州军再次行险出奇,突袭取胜。
金城大营与刘赵营寨,此时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百步,已可隔河对望。李延昭登上箭楼,窥探了一番赵军营寨。只见旌旗猎猎,赵军士卒兵强马壮,来回出入营地,井然有序。营寨布置也暗合军法,岗哨箭楼林立,几无可乘之机。
李延昭见状只得叹口气。他心中深深明白,赵军如此强大的阵仗步步紧逼,只怕凉州真正的危机,便要即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