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游大嫂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你怎么过来了?”
游蕊走上前,从游大嫂手里接过一个篮子,篮子里是摁得结结实实的豆皮。
“娘让我来接一下你们,大嫂,豆皮还是我们平常买的价格吗?”
“没有,三婶子一听咱们买这么多,还可能经常去买,直接给了最低价格,三文钱两斤。”
姑嫂俩说话的间隙,只听旁边的游桥问道:“妹,刚才葵儿兄妹俩跟你说什么?”
“他俩都要去县里,葵儿还邀请我后天去她姐姐家玩,”说起这个,游蕊很是疑惑,“大哥,我听娘说大伯娘都被判了流刑,葵儿怎么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游桥听得直皱眉,“那就是个傻子,你记着,菜儿那男人不是个好东西,别管是菜儿邀你还是葵儿邀你,你都别去他家。”
游蕊:大哥怎么这么敏感?
再想想游葵精致的装扮,她忍不住问道:“大伯家准备做什么?”
游母昨晚到山上,跟游蕊只随便唠两句,没有说游葵要给举人做妾的事,她怎么都不相信游葵能有做妾那本事。
和别人的想法不同,在游母心里,那妾啊通房啊,都是技术流,一般的没本事的女人根本做不来。
想想吧,那大户人家的老爷,哪个不是更宠小妾的,反正她四十岁了,没听说过谁家宠正妻的。
而大户人家娶的正妻,又哪个不是同样出身大户的千金小姐?
这么一算,千金小姐都斗不过做妾的女人呀,可见其本事。
总之,游母非常不看好游葵的小妾之旅,根本没跟女儿提。
此时游蕊问起,游桥没多想,直接就说了。
游蕊:---
这样的发展,真让她不知该说怎么好。
暗处护卫的乙卫和丙卫看到这事儿,觉得得报告一声,按说他们只要负责夫人一家的安全就行,其余根本不用管。
不过现在这事儿不对头,夫人的堂妹若是去给人做妾,这以后不是让夫人被人嗤笑的一个大话头吗?
乙卫看看丙卫,丙卫道:“汇报一声?”
乙卫点头。
仅仅是半天后,正在议事堂与几位重臣议事的宿岩就收到了山雀带来的信。
刘丰把纸卷揣在袖子里送进来的,这小山雀带来的信儿爷向来重视,守在外面的刘丰听到小太监过来禀报,他立刻就亲自过去把信取了过来。
趁着上茶的功夫,呈到王爷手中。
宿岩打开小纸卷一看,脸色立刻沉了沉。
都是吃同样的水米长大的,媳妇的这些堂姊妹怎么如此愚蠢?还有那位游大伯娘,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修长的手指一个动作,就把纸卷重新卷起来。
宿岩招手,刘丰弓腰低头。
坐在下首的官员们看似在喝茶吃点心,一个个耳朵都竖得高高的,想知道是谁惹怒了王爷。
最前面的工部尚书和桌对面的户部尚书听得最清楚,但也只听到酒仙县、处理几个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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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直接从摄政王府发过来的公文,陆有道一下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因为人犯姓游,还是月牙村的,他已经足够让人客气的了。
其间,上次那个掌柜和那年轻人都没有过来,他又忖着一个村子里住着的大都是同姓,关系却未必多近。
且钱家那边又催逼的紧,便按律处理了,他发誓,他这一次没有徇私舞弊啊。
陆有道心里一阵慌,好一会儿才定下心里看里面详细的公文,上面说的是,让他把钱家小妾真正的死因找出来,至于已经被判流刑的产婆也不用再更改,但即将是小皇帝诞辰,可以大赦。
不过大赦的日子是要到小皇帝诞辰那一天才行,所以说那产婆还是要在牢里待到腊月的。
陆有道把那短短只有几十个子的文书,点着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意思真正吃透了,才开始行动。
太阳冲破云层,一道道金光洒向大地,游大伯和游梁满面喜色地从县衙出来,想到还没有来得及跟何举人碰面的游葵,他俩赶紧往何家跑。
“啥?”听完岳父激动的话,何家明只觉碰上游家的事,怎么都那么不顺?他们家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
何家明道:“这有大赦,那也是留着案底的,还是取得钱家和那付家的原谅比较好。”
说起这个,游大伯就更激动了,“太爷说了,你岳母顶多是被裹挟进去的从犯,不会留案底。”
而游梁已经觉出这个妹夫的不对劲儿了,这是巴不得想让葵儿去给他那族叔做妾啊。但这两天到底多亏他前后奔忙,当下什么都没说。
何家明咂咂嘴,觉得刚才吃的油酥小麻花的香味都变成苦的了。
“那什么”,面对岳父和大舅子,他还是比较客气的,“我都跟振叔说好了,那边也定好了酒席,还是过去吃个饭说个话吧。”
这边正说着话,游葵从外面走进来,道:“姐夫,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游大伯沉脸喝道:“去你姐屋里,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游葵委屈,她都想好了为家里牺牲,她也很忐忑,也不愿,怎么父亲竟然这么呵斥她?
何家明忙挡在小姨子前面替她说话。
他都没想到,小姨子看着小鼻子小眼的,这一收拾出来,还挺勾人,肯定能被振叔看上的,现如今看来,她自己也很愿意,这事儿还是能促成的。
何家明仔细一想,就不着急了。
安抚好岳父和大舅子,他转身出门,让家里唯一的一个下人到何家去跑一趟。
确定了老妻只是会在牢中吃一个多月的牢饭,不会留什么案底,游大伯便和母亲商量回家去,牢里他不准备打点。
游大伯觉得妻子应该受点教训。
游老太太也同意大儿子的看法,反正在何家待的这几天,何家太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是早点回家吧。
于是眼看着太阳已经落下山去,游梁和游渠还是把驴车给收拾好,一家人向何家告辞了。
何家明跟着送到大门外,道:“天色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走。”
游大伯正客气着,从街口走来一个穿着深蓝色文士服的男人,远远地便拱拳打招呼。
“老游”,男人笑着走来,“你们这是要回村去?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一句话成功让游大伯有些心虚,之前,这位何老爷的确帮过忙,他们这样做显得有些放下碗筷便骂娘的意味。
“何老爷”,正在游大伯不知说什么的时候,游葵上前一步见礼,“多谢你为我家的事说话。”
她披着及地的披风,再加上来到何家后姐姐又重新给她装扮过的清丽妆容,使她整个人显得特别娇俏可人。
这个级别的容貌,何举人经常见到,或是家里的丫鬟或是青楼中的清倌儿,然而她的青涩却很熟悉,几乎和他曾在余州有过几句言谈的美貌女子一模一样。
何举人觉得自己心动了,眼里泛着柔和的光,上前一步抬手扶了下:“不用这么多礼。”
游家男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但碍于何举人的身份,他们谁都不敢说什么。
何举人察觉到他们的敌意,却故作不知,放开游葵后,向何家明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天这么冷,你们实在着急回去的话,坐我的马车吧”,何举人笑道,全程目光都在游葵身上。
游葵微微低着头,脸色通红。
游大伯语气僵硬道:“不用了。”
何家明忙道:“这是我本家的族叔,都是一家人,岳父这么客气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走出两步,向停在街口的马车招手。
游葵抬起头,悄悄看了何举人一眼。
何举人以往接触过的女人要么大胆放荡,要么羞涩至极,如同欢儿、游葵这样大胆、活泼、羞涩的女子,还是第一次遇见。
当日面对欢儿那种好像毛头小子一般的悸动,又在胸中涌动。
何举人关切的目光在游葵身上流连,完全把游家人难看的脸色忽略在旁。
在何举人的坚持下,游老太太和游葵登上了马车,至于游大伯和两个儿子,以马车拥挤为借口还是赶着驴车,在前面带路先走。
看着马车屁股,何举人对何家明道:“这家人骨气挺高的啊。”
何家明笑道:“乡下人想不开,觉得做小妾就是不自重,振叔给他们些些尊重,此事便成了。侄儿可是瞧见,我那妻妹对您是一见钟情啊。”
何举人爽朗一笑,到这个年纪还有小姑娘对自己一见钟情,真的是一件很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他拍拍何家明的肩膀,“得空让你娘子多接人来住住,游家那边,你也劝说一些,让他们别拦着。”
何家明点头哈腰,“振叔你放心,我岳父一家人虽然死心眼,但不喜欢占人便宜,您帮了他们,这事儿还挺好说的。”
“好说就好”,何举人笑着道,“只是你小子手脚干净点儿,别趁机跟那小姑娘勾勾搭搭。”
何家明惊讶道:“您还真放心上了,真要娶为良妾啊?”
之前说良妾那些话,都是何家明糊弄妻子和丈人家的,只要人到手了,游家人还能闹着非要个文书不成。
如今一瞧振叔的态度,何家明觉得不能再用以前的态度对待小姨子了。
何举人仰头望天,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