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似乎这才发现怀抱着她已是大大的不妥,又听见宝钗一声“放我下来”,于是很老实地松开了手臂,可怜我们宝钗这回可是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哎哟!你……”
那人也慌了:“这……我……这位姑娘,请听在下解释……”
“姑娘,你没事吧?”莺儿见宝钗跌了下去,自己也跳了下来,赶紧扶自家主子起来,掸了掸她身上的浮土,警惕地看着一旁的陌生人。
宝钗气结:“好了好了,别解释了,今天就当我从未遇见过你。我要回去了。”
宝钗在莺儿的搀扶下,和土坡上芙儿的帮助下很快回到了之前跌落下来的地方。
“姑娘——姑娘——”
不远处薛家下人寻找宝钗的喊声传来,芙儿听出其中有宝钗房里小丫鬟的声音,狐疑道:“这不是碧月和碧溪的声音吗?”
“哎呀,糟了!刚才咱们出来的时候忘记同母亲打招呼了,如今不见了我,还不知道母亲那里怎么着急呢!咱们快回去吧。”
“这位姑娘,你……”
宝钗心里怕母亲担心,拉着两个丫头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这位公子的呼唤湮没在海棠花海中。
翩翩公子弯腰捡起地上的攒珠发钗,微风轻轻拂过落在金钗上的海棠花瓣,露出那钗柄背面小小的一个“钗”字,公子弯了弯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这姑娘,首饰的名称也要特意錾上去,难道还怕不认识不成?
真是有趣得紧。
宝钗匆忙回到了母亲的身边,交代了刚才因何没打招呼就独自走开,又老老实实地给众人赔了不是,更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薛益、薛王氏见女儿平平安安地站在那里,又说了一车歉意满满的话,也不好太过苛责,只有薛蟠不依不饶:“我的好妹妹呀,你可不知道刚才可急死我了,你这是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以后再有这么一回儿啊,你哥哥我可消受不了咯。”
薛虹撇嘴道:“哥哥哪里出去找了?刚才不是只在这里骂人了吗?”
打趣儿的话一出口,薛蟠闹了个大红脸,憨憨地挠了挠头,众人也哈哈笑了起来。
宝钗引着众人去看了看后院的海棠,大家禁不住交口称赞,也终于明白一向周全的宝钗为什么会如此贪景。
等众人赏玩过了海棠花树,又在真武庙里简单地用了一顿斋饭,将近傍晚的时候,薛家的人才坐车回府。
晚间,丫鬟为宝钗卸妆的时候惊觉发钗不见了。
“是不见了哪一支?”莺儿紧张地问。
宝钗房里头一等的丫鬟有四个,除了今日跟着出门的莺儿和芙儿,还有芊儿和芗儿。
芊儿和芗儿已经到了要放出去的年岁了,薛王氏也已经给他们指了婚事,成了婚以后或是出府过自己的日子,或是调去别的地方,这都随她们自己的心意。
只是,梳头手艺最好的是芊儿,如今宝钗的发饰每日还都是由她负责,并未假手他人。
只见她皱着眉头:“正是姑娘闲时自己动手做的那一只攒珠钗不见了。我倒要问问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姑娘这么梯己的东西不见了你们却不知道?”
“这……这……”莺儿和芙儿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芙儿低低说道:“姑娘……会不会是今日摔倒的时候被那个人捡去了?”
芗儿也急了:“什么?还让姑娘摔了一跤?我的天,姑娘从小到大都是娴静的性子,到哪里都是四平八稳的,从来没有磕着碰着。今日就出门进个香而已怎么还摔跤了呢?姑娘没事吧?”
宝钗笑道:“没事没事,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娇弱?东西丢了就丢了吧,也不值什么。上面虽有一个‘钗’字,但那恰好的錾在金钗上的,寻常人若捡了去也不会疑心到姑娘家的名讳上,无妨的。”
宝钗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很是放不下。会是那个人捡去的吗?他……又是谁呢?
见他的穿着和衣服的纹饰,想必是满洲贵族,可符合他衣着的满洲人在京城中多如牛毛。
私心里想派人去问问今天哪家的少爷曾到过真武庙,又怕这样一寻泄露行迹,有损闺誉。想来想去,也只好托二哥薛虹侧面打听一下罢了。
而次日薛虹听了宝钗的为难,笑得阴测测的。
好哇,重活一辈子得了这么一个如珠如宝的妹妹,自己才刚刚融入到哥哥这个角色中,兄妹两个还没亲香够呢,就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混蛋小子来勾搭了?
薛虹也不多话,只派竹西棠九自去打探,这种事好办得很,不上几句话就问出来了。
不多时,二人回转。
“爷,已经打听到了。”棠九满脸笑意,薛虹的脸色却是写满了不爽。
“是吗?到底是哪家的混小子?”
竹西笑笑:“倒是个富贵出身的混小子呢!那日除了咱们家,只有一等承恩公富察·李荣宝的次子富察·傅清路过歇脚。听大姑娘形容的那个男子的穿戴,只怕就是他没跑了。”
“什么?!”
薛虹就算不知道富察·傅清是谁,但是富察·李荣宝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那正是乾隆名将富察·傅恒和乾隆嫡妻孝贤纯皇后的亲爹!
镶黄旗的家族,这可是如假包换的满洲上三旗贵族,身份之高实在令人诧异。
怎么会是他家的儿子?这下可不好办了。
本来薛虹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冒犯了宝钗的混小子,更要质问他是不是私拿了宝钗的贴身之物,若有时,还要想办法让他物归原主。
可是这位“混小子”竟然是富察·傅清,虽然说他们富察家到乾隆的时候才是最鼎盛的时期,可人家怎么说是正儿八经的镶黄旗贵族,他薛虹是哪个层面上的人?
就算是荣、宁二府的人在富察家跟前也要矮上许多,说话行事都得客客气气的,谁会看得上他一个五品汉官家的小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