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说得到轻巧。可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家常穿的衣服也就罢了,出门赴宴或者摆桌子请客,越是你注重的场合,越是要穿簇新的衣裳,甚至回来后偶要把今日所穿的衣服给供奉起来一段时间,以显尊重。如若不然是要被人笑话的,哪里像你们说的那样,说减就减?”
“勤俭持家这样的话或许在母亲看来似乎是一句笑话,凭咱们家的富贵勤俭为何?可是母亲,儿毕竟是要走仕途之路的,我却从来没见过那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官儿能做得长久的。咱们虽是皇商,却也是大清的子民,难道不希望管理子民的官员清廉忠正吗?如今左不过少做几身衣服而已,能有什么的?咱们也只减家常的衣服,平日里出门的还照旧,如何?”
薛王氏看着一点促狭的薛虹笑道:“虹儿啊虹儿,你原是和你妹妹一样,对穷人起了怜恤之情,很不必用那仕途一说来压为娘,为娘按照你们说的去办就是了!”
见没有瞒得过自己的母亲,薛虹和宝钗两个相视一笑,皆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薛王氏看在眼里,一手一个拧了俩人的耳朵:“小人精!”
晚间,薛王氏把兄妹两个一唱一和的表演当笑话一样说给薛益听,而薛益听了之后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倒是把薛王氏唬了一跳:“老爷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说的这件事情突然提醒了我。咱们薛家如今和从前可不一样了,卷入了夺嫡之争里面的官家还是步步为营,小心一点才好。咱们家的身份不同于四阿哥身边别的官员,人家的官,咱们是商,前儿虹儿死活不肯拿钱给四阿哥,就是怕四阿哥以为咱们薛家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一张口就不客气,这样咱们薛家早晚都要被掏空。如今……你平日里持家倒还是朴素一点的好。一来,我的官职不高,府里现在很多的东西都有逾制的嫌疑,明儿我列一个单子,你趁着过年,把该撤的都撤了,平日的吃穿用度也适当的减少一点。这样咱们薛家才能守得住财,才不至于找人记恨,你懂了吗?”
薛王氏一介女流,哪里想得到这么深,如今薛益点破了,薛王氏才幡然醒悟,第二天果然在府中动作起来,也一连裁掉了许多项用不上的开支,连府中的下人也换了一小半。
薛家如此忙着,就真的忙到了年儿三十这一天。
薛益和薛虹父子两个出啦三十和初一两天正正经经地在家里守岁宴客。从年初二开始,这俩人就开始分头行动,去不同的世家为四爷办事。
有些人是为了拉拢,有些人是为了查探,有些人是为了策反,还有些人是为了防范。
想要深入世家打探情报,便在没有再比过年更好的借口了。过年的时候,只要带上丰厚的年礼,一般的人家都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除非真的是你们家和人家的门槛相差太多,人家瞧不上你,连你递进去的礼物都不肯收的那种。当然,这种情况是极少数的。
上一个这么狂的人名叫纳兰明珠,满清着名词人纳兰性德的父亲,年羹尧嫡妻的爷爷。
明珠在极受重用的那段时间,某一年他过大寿,明府热闹非凡,明灯高悬,彩门层层。丫头、小吏来往如流,达官贵人鱼贯而入,传呼声不绝于耳。
酒席上山珍海味摆满,拍马屁的人一个接一个进来贺寿上礼。明珠身穿一品官服端坐中堂,满面红光,接受一批一批的官宦参拜,听到大官来到,他才睁开眼,点一下头。
而这位狂人今年刚刚病势,死前二十年就因为一个狂字,再也没有收到过康熙爷的重用。
你说,朝野上下谁还敢步其后尘?
而薛益父子两个的辛勤奔走,也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只薛虹尚未完成挖角冯紫英的工作。
神武将军冯唐,在三藩之战攻打吴三桂的时候、台湾之战打郑经的时候,乃至于后来康熙爷亲征葛尔丹的时候,他都是立了不少军功的。能受封神武将军,全都靠冯唐真刀真枪地从战场上拼回来的。
如今冯唐年老,一身的伤病,自是远离朝政安心养老了。只是他的儿子冯紫英太过优秀,前不久刚刚考取举人的功名,又听说他起了心思要去考武举,业已过了童试,有了武秀才的功名,真真是个文武全才。
这一日冯紫英家摆年酒,贾琏和薛虹都应邀前去。
这贾琏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刚与冯紫英聊不上两句,就直奔主题:“昭达,我问你,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冯紫英一挑眉:“你是说四阿哥的那份‘从龙之功’?也是可笑了,你怎么就知道四阿哥一定会是最后的那条龙,而不是被剁去一爪的蟒?”
薛虹不似贾琏那般单刀直入,他打算给冯紫英分析一下朝堂上如今的走向。
“你是不相信四阿哥吗?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四阿哥也是个全才,如今在朝廷上或者是在宫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为他工作的人很多,几乎已经到了可以掌控养心殿的程度,皇上的一言一行都在四爷的手中,但时候只要……”
薛虹的话还未说完,冯紫英留竖起了一个手臂,示意薛虹不要说下去了。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是我冯家的儿女早就已经立过誓,再也不会卷进上位者的党争当中去。不仅是四阿哥,就是别的阿哥来跟我说同样的话,我也不会答应的。琏儿、虹儿,你们连个好痴啊,人家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要我说,除非我亲眼看见传位的诏书,在那之前,我不会承认任何一个皇子,更加不会替任何皇子办事。
如今我一心只想着明年能不能一举考上武举人,若是能有一个举人的功名,我就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