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知道了,咱们且送去吧。”
来到荣国府的时候还真就到了午膳时分,大太太张令萱并不在自己院子,而是在老太太这里伺候午饭。下人回报说薛府姨太太来了,张令萱方叫乌林珠和李纨等伺候着,自己和王夫人从里头出来。
王夫人一见了妹妹带着宝钗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似乎是送来了什么东西,便道:“妹妹怎么这早晚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张令萱只问她:“姨太太可吃了饭没有?什么忙忙的,你自己不饿,倒不怕饿着宝钗吗?”
薛王氏一脸苦相:“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想着吃饭哪!我知道我今日无头苍蝇似的闯了来是有些失体统,可这事儿要是让我转回家再来,我可就更加愧疚了。”
张令萱和王夫人两个面面相觑,本来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薛王氏是有事而来,如今听她这个口气,此事似乎还不小。
张令萱忙道:“别站在这里了,快花厅里坐着说。”
薛王氏方领着宝钗,命一起来的婆子把东西放在了花厅的正堂才挥退下人。此间再无外人,薛王氏亲走到担子跟前,撩开盖担子的布,拿出里面的东西放在桌上让张令萱和王夫人看。
两人一看薛王氏带来的东西都不禁讶然。
王夫人道:“嫂嫂,这瓶子不是原来你院子了的吗?还有着砚台,原是琏儿小时候用的,他大伯当年花海了银子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块,如今可是有钱都买不到这样好的,这……这怎么在我妹妹手里?”
“是啊,这两样东西我自然是认得的。可是当年都是报了破损,尤其是这砚台,连坏掉的料子都在库房里搁着,怎么好端端地又跑到姨太太手里去了?姨太太,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反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对于古董评估这一块儿那都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的,搁到现代十好几个鉴宝专家估计都抵不过人家一个管了一二十年家的当家主母。所以张令萱才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正是出自自己家的。
薛王氏冷笑道:“说起来,这两样东西我也是几年前曾有眼缘见到过,若不是品相极好的,也许我还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见过的,偏这两样东西放到哪里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所以我还记得是贵府的珍品。大太太问我是怎么得来的?这可巧了,倒是我收拾我们家店铺死当物品的时候看见的,你说,我能不快马加鞭地给你们送来吗?”
“什么?!”
张令萱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像她这样皮肤白的人,一激动起来脸就会红,这回她不仅脸红了,连脖子和耳根都跟着红。
这些东西价值最少在几万两之数,若是真的损毁了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被下头的人用极巧妙的办法偷龙转凤弄出去当了。这是恰巧送去了薛家的当铺当掉的,薛王氏又正好认识,因着亲戚的情分给送了回来,那么府中其他值钱的物件呢?
“姨太太……这……真是不好意思,还要你特意送回来。这些东西是多少钱当的?我把钱给你,不能叫你们家白白搭了钱进去。”
王夫人也跟着说:“是啊,虽然说我们是亲戚的情分,可是一码归一码,该多少钱还是明算账的好。”
薛王氏却连连摆手:“可别说这样的话。这原是我瞒着我们老爷偷偷从当铺里拿回来的东西。因这段时间蟠儿不在家,所以许多要紧的事情老爷都会遣我去做,轮到当铺这一行了,一眼看见这东西我就叫人细密的收着,只说是拿回去自己赏玩的,连老爷也没见过的,要哪门子的银子?
原是……原是我觉得这样的好物件,不可能是贵府的主子们拿出去当的,即使是要当,也不会拿到亲戚家开的当铺,必是下头不开眼的奴才们做的鬼儿,大太太和姐姐未必知的。同样是管着一个家,我们又是亲姊妹一般的情分,我才这样巴巴的送来,若是要给钱,岂不是本末倒置?
只是,如果大太太和姐姐责怪我不知好歹、爱管闲事的话,那叫我也不好说了,只当我今天没来过就是了。”
张令萱听了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替我们遮羞呢。有你这么替我们荣国府着想,我还不领情,还要责怪你,那我成了个什么人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这东西我收下,还要好好的商量一个对策,竟是要好好调查调查才行。往常,一家子都说我太过宽仁,纵得下头人越发的不像样子。如今我竟觉得宽仁大度对那起子不是抬举的下人来说实在多余,不做几件勀毒的事情,只怕一家子都不认识我张令萱呢!”
薛王氏笑道:“我原就是这个意思,大太太不怪我就好。如今,可赏些饭给我们母女两个吧,到这会子都没用饭,可是饿得慌了。”
张令萱笑着叫去摆客饭,回头便去了贾母的院子,王夫人留下陪薛王氏和宝钗吃饭。
王夫人道:“辛苦妹妹了。今儿这事儿,可真真的打了她的脸了。从前,她总是说大房的奴才守规矩,说别处的奴才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如今好了,监守自盗出在自己家门口,还偷出去了那么贵重的两样东西,看她脸上羞不羞。”
薛王氏也笑道:“倒是这么回事。不过这话本不该我说,这个府上的奴才太多了些。家大业大,实在不好管。上一回大太太病好了之后不也整治过?倒是安静了些时候,可是最近我看着又乱了起来,倒是因为什么?”
王夫人叹道:“你拿来的这两件东西是什么时候偷出去的还不好说,只说你刚才提到的事吧。大太太确实是发了狠整顿了一回下人,当时发卖的发卖,撵出去的撵出去,连家生子都没给面子,老太太脸上也不好看的,她这样子,又有理有据的,还抬出了朝廷上倡导节俭的名头,连老太太也没吱声,别人也就更不好说些什么。尤其是她的那个院子,里三层外三层都换了个遍。可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