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四爷很缺钱这件事情,又因专利法是四爷弄出来的新法规,于是京中一些利益在上的商人们,有很多都是在薛益的鼓吹下无比崇敬四爷,而这份崇敬之情也大多都是用金银这等俗物表达的。这么一来二去的,胤禛也就越来越信任薛益了。
自然,受到老板信任的员工,就越来越兼顾不到家庭。薛王氏看着薛家日益兴旺起来,心里是很高兴的。他们都老夫老妻了,倒也没有什么分不开的,从前薛益行商的时候动辄几个月、半年不回来,这都是常事了。只是,他做了京官驻守京城之后,薛王氏心里就有了一份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一样……
薛府的男人们各自有自己的营生,而心中不静的薛王氏便带着女儿和湘云去各处庙里进香,一来求府中众人平安,二来图个心安。
这一日,薛王氏去了比较偏远的一个寺庙进香回来,已过了午饭时分,路过一座庵堂,上书牟尼院,薛王氏便遣人去打点,打算在庵堂里用些斋饭,休息片刻。
待下人打点好一切,薛王氏便领着宝钗、宝镶和湘云往庵堂内走,谁知刚走进山门,薛王氏突然觉得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好旁边一个女尼将她扶住了。
这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尼,看年岁,与宝钗湘云等相若,虽面上未点脂粉,却容貌姣好,一身白衣谪仙一般,气度犹在宝钗之上。
只听她念了一声佛,扶住了薛王氏:“阿弥陀佛,施主请站稳。”
众人呆了呆,却听见有人唤道:“薛善信,别来无恙啊?”
薛王氏回头看了看,认了半天才认出来:“静缘师太?您怎么会在这里?哎呀,这是多少年没见了啊!”
薛王氏是个极喜欢拜佛上香的人,这位静缘师太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一位女尼,嫁入薛家之后,还因薛家的一些事务拜托她照管,所以薛家与这位师太之间也算是相交不浅。只是后来听说静缘得了师父的真传,极精于演先天神术,学成之后便不常待在一座寺院里,而是遍行天下,普度众生去了。而薛王氏上一次见到这位静缘师太,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静缘师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昨日演了一卦,卦上说今日午时便有旧友来访,却不曾想是薛善信你。快请进来,斋饭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自用了斋饭,薛王氏又找静缘师太叙起了旧,方知道刚才那个女孩子是她的徒弟。
“这孩子虽生于仕宦之家,却命中孤苦,注定与佛有缘。她小的时候身子也弱,家里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后来到底跟着我带发修行,才渐渐好了。如今父母具亡故,只跟着贫尼各处漂泊。妙玉,你进来,这是师父的旧友。”
妙玉虽然已经皈依三宝,却是带发,算不得真正的尼姑,充其量也就是个女居士,见薛王氏也是不卑不亢的样子:“小女妙玉,见过薛府人和众位小姐。”
她行的是个晚辈礼,薛王氏见了喜不自胜:“好孩子快起来。师太,你这徒弟真真的好,竟叫我不知道怎么夸好了。”
静缘师太笑道:“我们身处方外,不在乎什么夸奖。妙玉,你且下去吧。”
妙玉最不喜欢应酬客人,听见师父这样说,心中如临大赦一般,只行礼下去了。
静缘师太方开解薛王氏担忧家中运势之心:“道法自然,顺应天命。人世间的一切烦恼皆因‘放不下’这三个字而起。你若是能不已荣耀富贵为念,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担忧了。”
薛王氏苦笑道:“师太说得是。只是我若是能做到‘放下’只怕早就跟着你云游四方了,也不用管这些劳什子事情,今日操心这个,明日操心那个。我呀,可没有你这么大的福气,注定一辈子要为这几个冤家操心不完的。”
静缘师太笑了笑,只问了薛王氏家中众人的生辰八字,她捏着手指头不知道在推演什么,面上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明朗,不一会儿便说道:“积善之家,灾厄不惧。你的儿女们都是有出息的,竟不用担心那么多。”
薛王氏本来也只是因为预感不太好,所以才担忧一场,家中到底没发生什么事情,又听见静缘师太这样说,心中自是欢喜起来,因带着女儿们出门,不太方便,所以薛王氏也不便久坐,不一会儿便带着众人回府了。
而薛王氏一行走后,静缘师太叫来了妙玉,吩咐道:“方才的那位夫人你可要记住,他夫家姓薛,乃是金陵人士,如今夫君在京城做官,家中除了这两位小姐还有两位公子,都是极好的人品。将来我若有个什么不测,你只投奔了他们家去,自有你的因果。”
妙玉奇怪地看了她师父一眼,心说从来心空无一物的师父,今日怎么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难道是要叫她攀龙附凤去吗?
心中虽疑惑,可妙玉却是什么也没说,只点头应是便下去了。静缘却摇了摇头:“哎……我就说留你太久了终归不好,你原不是我方中人,却养成了这样冷心冷情的性子,将来可怎么是好……”
薛王氏自得了静缘师太的批语之后,心情豁朗,再不似从前那般忧郁,偏又接到林府来的帖子,说二月十二花朝节,请她的女儿们及湘云过府赴宴。薛王氏便精神饱满地帮女儿们穿衣打扮,挑选礼物,连湘云也做了一身新衣裳穿着。
宝钗因笑道:“你整日家说想要见林姐姐却苦于没有机会,这回好了,你见不着她她反而下帖子请了你。瞧瞧,这帖子上已经写着‘妹湘云’了,她倒你比还想相见似的。”
湘云本来就因为要见林黛玉而十分欢喜,听见宝钗说黛玉的宴会每常办得十分热闹,又有冯亭等自己不认识的女孩子会去,一时欢喜得什么似的,只巴巴数着手指头,只盼着花朝节早一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