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取名字自有江湖人的道道,白山鹰并不是什么读书人,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墨水,给孩子们取名也是带着浓厚的江湖色彩,原也是方便孩子们大了好取个诨名,江湖贺号也好听。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三个孩子里,两个男孩到如今也没混上个名号,倒是那小女儿白貂,年纪最小,却是三人中最先闯荡出来的。
她轻功最好,手中一双匕首使得出神入化,不能说杀人于无形吧,在江湖上也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了,却和她爹一样有一副侠义心肠,对恶人心狠手辣,又肯怜惜贫苦百姓。
江湖上人送外号玉面鬼,而那些受过她恩惠的百姓们,则叫她雪貂女。
这三人来到薛府门前,见门口站着的一大一小,身上的衣饰华贵非常,三人对视了一眼,立刻下马前来,便有管家上前问道:“可是白山鹰白爷的公子和小姐到了?”
白狮点了点头:“尊管好眼力,正是家父让我们兄妹三人前来此地的。”
管家柳致和笑着领着三位客人来到门前,说道:“老爷,二爷,这三位就是了。”
三人听见柳致和管那人叫老爷,便知道是薛益带着二公子薛虹亲迎出来了,立即上前行礼。薛益细看三人,白狮身材魁梧,最有乃父之风,白云豹身材精壮,眼睛里满满的睿智,而那白貂,一张白净的脸上笑意盈盈,竟是一点都无法将她姣好的容颜与杀人不手软的江湖人士联系在一起。且,这三人皆遗传了白山鹰的容貌特征,肤色莹白似雪,发色偏红,还有一双灰白色眼瞳,看起来和他们的父亲一样,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三人与薛益、薛虹见礼毕,薛益便带着他们进了府。薛益先安排了三个孩子去见何老夫人。
彼时何老夫人在王夫人上房闲话,儿媳何曾氏和孙女何小柔陪伴在侧。薛府的下人来报,说白爷的三位子女已经到了府上,何老夫人激动地溢于言表,还未见到三个外孙就已经湿了眼眶。
白家兄妹三人耐着性子,等下人们往里头一层一层通报,待进得内堂,只见一个容貌与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老妇人,双眼噙着泪花,正殷切地望着门口,也不用人介绍,三人便跪倒在她脚边,齐声唤道:“外祖母!”
这一声唤,令何老夫人的心都要碎了,她既开心又难过。想起前不久自己被家族里的亲戚们逼得几乎活不下去,现在不仅认回了走失多年的女儿,被人欺侮之仇也尽报了,如今又见到了三个外孙,这叫她怎么不高兴?只怕要她立时死了,她也是没有怨言的。
可一想到这些孩子们从小跟着他们的父母亲,小小年纪就沾染了一身的江湖气息,手底下还有人命,老太太的心中不免又难过起来,一时也不管别的,只想抱着三个孩子痛哭一场。
而白狮他们三个说真的是有些尴尬的。他们从小的生长环境里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温情的戏码,只是这个老妇人是他们的外祖母,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父母以外的血亲,也许是血浓于水,三人心中也跟着伤感起来。
好在他们还没有忘记,母亲说过外祖母的身体不是很好,不敢让她哭太久,赶紧劝住了。
三人这才正式向薛王氏行礼问好,薛王氏见了这三个也是喜欢得紧,便笑道:“你们远道而来,可是累了?府里已经准备好了住处,要不要先去歇歇?”
白狮便道:“多谢薛夫人体谅。只是,我们兄妹三人都是习武之人,每日晨起和睡前都要练武,可否请夫人给我们一个独立的院落,这样也不至于吵到各位休息。”
薛王氏知道他们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便笑道:“早已为你们预备下了。我们这府里房间很多,平日闲置的院子也有,只看你们喜欢哪一处,我叫人收拾出来便是了。”
白狮道:“这样说就太客气了,只要僻静宽敞就好。我们会尽快给外祖母购置房舍,也会置一些奴才丫鬟跟着,实在不忍叨扰太久。”
薛王氏知道他们有自己的安排,也不拧着,只吩咐人去收拾。这里白貂陪着何老夫人,而白狮和白云豹却又入了前厅,与薛益说话。
白云豹道:“薛老爷,我们打算尽快找个宅院搬出去,这买卖房屋的事情还得靠您多费费心了。”
薛益不解:“贤侄这话倒是令我十分意外,你们才刚刚进京,怎么就这么着急搬家呢?”
一旁的白狮无奈道:“实在不能瞒着薛老爷了。我们兄妹三人其实身上都是有人命的,朝廷对我们三个发的海捕文书就没有断过。这一次进京实在是冒险之举,就算我们再怎么变装也好,这长相也太好认了些,只怕到时候祸事被揭发连累了薛老爷一家。”
薛益笑道:“你是怕到时候朝廷的人说我们薛家窝藏土匪是吧?”
薛益说得这样直白,倒是换白氏兄弟两个不好意思了起来。薛益直言道:“你们以为我皇商薛家是什么人的生意都能做的?我与你们的父亲关系这么密切,朝廷里就没人知道?那你们也太小看大清,也太小看咱们皇上了。”
“薛老爷的意思是……?”
“呵,咱们打从坐上龙椅的这么些年就没有消停过,未亲政时朝中有鳌拜乱政,亲政后除了鳌拜,又有三藩作乱,平了三藩,又有天地会等前明余孽一门心思反清复明,接着又收复台湾、确定中俄边界、三征准葛尔、六巡江南河道……这些年圣上的功绩臣民百姓有目共睹,你觉得这样的皇上能允许自己家帮着经商的奴才们与不明不白的人谈生意?别说是我们每次交回内帑都要秉明货物来历,就是皇上自己的人暗中也查得清清楚楚了,你们和你们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只怕皇上比我更清楚。若皇上真的容不下你们,你们还能活着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