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可卿来的时候并没有表露身份,这位嬷嬷却能单凭自己的长相就认出自己,是自己长得与母亲太像了,还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要找的母亲的奶娘?
是后者,一定是后者,她一定是找错人了,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她的父亲是太子,但是……她父母之间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芳华,我……我们是不是找错人了,不会的,不会的……”
见可卿一脸难过失神的表情,瑞珠有些不忍:“奶奶……你别伤心了……”
芳华冷静道:“主子,如果我们找错了人,或者她是太子刻意安排的,至少她不会说太子的不是。”
“这……”可卿心中的最后一丝期盼破灭了,她原本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了,这一下子又重新跌坐了回去,简陋的木头凳子差一点没有经受住她的力道。
薛嬷嬷心疼地抓着可卿的手:“好孩子,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了一些,但是……你既然来了,老婆子我也就不得不告诉你了。你的母亲,她这辈子过得苦啊……”
说着,薛嬷嬷从她拿出来的木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画轴和两块玉佩:“这些,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看看吧。”
秦可卿失魂落魄地拿起两块玉佩,一个是圆形的,翠玉雕琢,正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反面篆刻“如意”二字,周围还有一圈小字,刻着“乙亥戊卯壬巳庚午”,正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另一个是个玉珏,呈半圆,上面的如意纹样也是一半的。
可卿心中一痛,又拿起画轴,展开来看。
这幅画的题跋叫做《寒梅落雪》。上面画着一片红梅白雪,一个盛装美丽的女子,正站在梅树下吹笛,神态见掩不住的伤感。
另有一首诗在上面:
梅边玉人邀吹笛,
一缕香冷入瑶席。
酒暖夜雪叹遥寄,
红萼无言耿想忆。
下面的落款和印信,一看就知道是太子的。这一下子,可卿彻底慌了,若只有薛嬷嬷的一面之词,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事情可能弄错了,可眼前的这张画告诉她,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薛嬷嬷热泪滚滚:“孩子,你落草的时候只有尼姑和你娘的一个好友陪在左右,你娘给你取的名字叫如意,她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顺遂,做什么都能如意。”
可卿捏着玉佩,默默地滴下泪来。良久,可卿凄然问道:“薛嬷嬷,你告诉我,我娘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薛嬷嬷早知她有此一问,便道:“皇商薛家。”
“什么?!”
这一下子可卿等都大吃一惊,怎么会是皇商薛家?那么……就是宝钗她们家?
“你的外祖父就是皇商薛家上一代的家主,你母亲未出阁时名叫薛梅儿,她若是还活着,如今他们家的老爷薛益还要管你母亲叫一声姐姐呢。”
“这……怎么会?!我……我嫁入宁国府以来也时常同薛家走动,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他们家薛老爷有过什么庶长姐啊?”
可卿这话让薛嬷嬷大吃一惊,她如今虽然是个山野村妇,却也听到过宁国府的名声,讶然道:“怎么姑娘却嫁入了那等人家去了?太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的亲生闺女?好哇,欺负我们小姐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亲身闺女都欺负。好好,我……我反正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如今该交给姑娘的东西也都交了,再也没什么好挂碍的了!忍了大半辈子,今日我再也不忍了!我这就去找他,我去跟他拼了!”
看得出来这位薛嬷嬷是真的动怒了,可卿心中既感动又悲凉,却也没有让她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去为她出头的道理。她给芳华使了个眼色,芳华按住了老人家,只是劝道:“嬷嬷快别如此了,你这样闯去,别说找太子殿下拼命,就是见也见不到太子殿下的。”
芳华的手法是有讲究的,她表面上是按着薛嬷嬷,其实指尖已经拂过了散瘀消火的穴位,老人家也是一时气急,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也不闹了,只对可卿心疼不已。
“我的好姑娘,你怎么……哎……”
可卿惨然一笑:“这都是我没福。可能我出嫁前太子也是不知道宁国府的真章,虽则出嫁以后他也对我的生活有了安排,只可惜,嫁都已经嫁了,还能如何呢?嬷嬷且别生气了,这件事多说无益。我现在就想知道,薛家……当年难道就没找过我娘吗?”
说起这个,薛嬷嬷脸上倒是露出一丝欣慰:“找过,怎么不找?那薛益老爷当年找到你母亲的时候,还哭着求你母亲回家呢。只可惜,你母亲那时候已经不想再卷入嫡母和那个三少爷的憎恶当中去,直劝了好久才把薛益劝走。后来你母亲生活在外面,也是薛益夫妻两个和她自己江湖上的一个朋友百般照应才得以生存的呢。姑娘,你说你如今和那薛家有走动?薛家如今不似当年了,他们兄弟三个已经分了家,如果……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你不妨去薛家表明身份。别人倒不好说,只有这个薛益薛老爷是个重情义的,娘亲舅大,他是你的舅舅,必不会不管你的。”
薛嬷嬷停了停,把木箱子里的夹层打开给可卿看:“姑娘你看,这里头的金银等物都是当年薛老爷从家里偷偷拿来援助你母亲的。你母亲原还真是靠着这些过日子的,只是后来她进了庵堂,倒使不着这些了,只赏了我。我……一个孤老婆子,竟用不了许多钱,这些东西我便留下做念想了。如今你拿回去,不拘哪一样,拿给薛老爷看,他还是是能认得的。”
可卿接过来看时,那木箱的夹层下面除了一些金银锞子和铜板,竟是有几块上好的玉佩,几根做工十分精细的簪子,又有一些别的首饰等物,虽小小巧巧的,却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