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胤祉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贾敬心里急得不行,可却没有别的办法。劝他?得了,凡是有些本事的人都有恃才傲物的毛病,三阿哥什么都好,就是个不听劝。
贾敬从长春宫请安出来,依着荣妃娘娘说的,走动了朝中的几家老臣,老臣们皆说皇上这一回怒气汹汹,想是要动真格的,只怕谁劝也没有用。
果然不假,没有几天的工夫,皇上下令抓了不少和三阿哥亲近的儒生,责问他们,三阿哥有没有反心。儒生们自然说是没有了,可底下那些拷打的人,对这个结果如何满意?少不得屈打成招,报上去的结果就是三阿哥和太子沆瀣一气,也盼着皇上早点死呢。这还得了?!
好在皇上听了这个结果,虽然也打砸了不少的东西,可他忙着生太子的气,暂时还没对三阿哥做出什么处罚。
贾敬趁着这个机会,四处走动,把能请得动的老臣、宗室都搬了出来替三阿哥求情,但是收效甚微,皇上这个时候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还隐隐有些越劝越来气的意思。
这可把贾敬急得团团转。
这一天,他又到长春宫见三阿哥,这回荣妃娘娘也同他一起劝胤祉:“皇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才行。你皇阿玛把你拘在额娘的宫里软禁,连你的福晋和儿女都不让见,这就说明他已经生了大气了。额娘跟了你皇阿玛一辈子,自然知道他是最重情的,你去求求他,去告诉他你错了,求他消消气吧。”
荣妃娘娘确实是这后宫中最早跟着康熙爷的嫔妃之一,甚至,她还是最早为康熙爷诞育子嗣的那个人。康熙爷重情,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荣妃娘娘的求见也被皇上挡了回来。
胤祉看着自己额娘鬓边的几缕银白,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额娘,没事的,您就别担心了。皇阿玛可是大清开国以来最英明神武的皇帝了,他分得清呈上去的证据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就算现在他还没看清,但是我相信他会明白过来的。额娘也说,皇阿玛是最重情的人,且‘知子莫若父’,他会相信我的。”
“好一个‘知子莫若父’,你倒是给朕说说,朕都应该知道你什么事儿?”
“皇上(皇阿玛)!”
胤祉的话音未落,康熙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着实吓了屋子里三人一跳。
“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臣贾敬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爷看也没看胤祉和贾敬,只是走过来亲自扶起荣妃,软言道:“你年轻的时候膝盖受过风,如今也老是闹腿疼,不是说过行半礼就行,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这话像冬日暖阳一般温了荣妃的心,她笑着站了起来:“谢皇上体恤。以后,只有皇上在的时候,臣妾便只行半礼,若是姐妹们都在,该有的体统都得有,礼不可废,臣妾可不敢倚老卖老。”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佟佳贵妃、甄贵妃,惠宜德荣四妃里头,荣妃排行最末。在这六个妃位以上的妃嫔里,康熙爷也许不是最喜欢荣妃,却是最敬重荣妃。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身上那豁达的品性。
素日看荣妃,她最是个温柔娴雅,随分从时的人,可骨子里又透着精明和刚强,她从来不为日益衰老的容颜而嗟叹,也从来不因后宫的争斗而愁苦,她的日子总是过得那样知足、恬淡。
她是所有妃子里面,第一个为康熙爷诞育子嗣的人,却从来不见她求些什么,总是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康熙爷,这一陪,就是一辈子。
康熙爷携着荣妃的手,在长春宫正殿主位坐下,这才问三阿哥:“胤祉,你说说看,朕应该知道你什么?”
“皇阿玛……”
“你这个孩子,从小才华横溢,却也有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太自负。你明知道那些人心怀不轨,呈上来的东西大多有诬陷你的意思,为什么不见你来找朕解释半句?什么‘知子莫若父’,你是拿这话来劝你额娘,还是负着气,怪朕不相信你?”
“……皇阿玛圣明,可见儿臣没有说错,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儿臣的,永远都是皇阿玛。”
康熙爷叹了一声:“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这样一幅心性。所以,你觉得那张龙椅适合你?”
胤祉闻言跪下:“儿臣自知不配。”
康熙深深叹息,走过去拉起了儿子:“胤祉啊,你是朕最有才华的儿子,朕不希望你跟大阿哥、太子、八阿哥那样逼着朕。朕的确重情,却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不要让朕对你的喜爱变成痛恨,到时候,朕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额娘了,她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啊。”
胤祉心中一凛,才发现自己与皇阿玛何其相似。皇阿玛至孝,他又何尝不是,额娘永远是他的软肋。
胤祉苦笑一声,郑重答道:“是,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
康熙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贾敬,话里有话道:“也许有的时候,有些事并不是你的本意,只是你身边的人唆使也未可知呢?”
贾敬闻言噗通一声跪下:“皇上明察,微臣不敢呐。”
“哦?你不敢?听说这段时间,你替三阿哥上下走动,忙得很啊。难道这也是有人诬陷不成?”
“皇阿玛……”
胤祉待要解释什么,贾敬却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只是抢着说道:“皇上方才也说三阿哥是您最有才华的儿子,所以臣觉得不可浪费三阿哥的这一份才学,所以才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皇上您也知道的,三阿哥同您一样重情,微臣又是三阿哥从小到大的玩伴,自然比别人更能劝服三阿哥一些。可是这些都是微臣一个人做的,跟三阿哥无关,皇上明察啊!”
贾敬说完,叩头如捣蒜,康熙爷却迟迟没有说话,好像看不见这屋子里有人不住磕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