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扬虚弱地笑了笑,似乎对于薛虹拆穿自己的谎言并没有多大的意外,而一边的柳湘莲却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一颗心都快要痛碎了。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丝毫不肯放松,不让心脏泵血,也不让他从这疼痛的深谷逃脱。
薛虹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怎么会只是简单地看一看就知道叶姑娘的病根儿在哪?
原本就以为他在读书上、武艺上已经够优秀的了,如今看来他的医术也不差?这家伙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他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去学了那么那么多自己死都不可能学会的东西的?
对手如此优秀,优秀到连自己都忍不住拍手叫好,难怪叶姑娘满心满眼只看得到一个薛虹,难怪……
可是这样……他还能继续保持乐观吗?他还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和薛虹一争到底吗?
薛虹并没有看到身后的柳湘莲突然煞白的脸色,也没有等到虚弱的叶思扬给自己半句回答。
这样子的沉默似乎逼出了薛虹的一丝真火。他本能地不相信叶思扬这样医者仁心的人会轻贱自己的生命,却又被眼前的事实灼伤了眼睛,似乎一切都是明摆着的,理所当然地印证了自己对于叶思扬自残的猜想。
薛虹咬了咬牙,强压回胸腔中满溢的愤怒,点了叶思扬身上的几处大穴,用来使她的神志更加清明,然后小心地把她扶起,让她盘膝而坐,再把自己苦心修炼的真气好不吝啬地传输到她的体内。
这是十分损修为的做法,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短时间内消耗过多的真气有可能是致命的。纵使薛虹练得是上乘的空间功法,真气也不能这么不要钱地往出送。
只是探及叶思扬乱得如同疯了一样的内息,薛虹怕如果再不这样做,她就有可能走火入魔,到时候想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只怕导致她的身体连药都吃不进去的根本原因也是这个。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薛虹以为自己经脉里的真气快要枯竭的时候,叶思扬的内息才渐渐平稳。薛虹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反手丢了几瓶药给叶思扬,都是些理气调和,滋阴补血的上佳药材,而他自己却从空间里摸出凝神补气的药丸,从瓷瓶子里倒出四五粒,像嚼花生米似的嗑着。
薛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糟糕极了,但是没有得到叶思扬的解释,他是不会走的。
见叶思扬苦笑着服下自己丢给她的丹药,薛虹淡淡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如果说,叶思扬之前对于薛虹还有什么仇什么怨的话,刚才他不顾自身安全也要救自己的举动,已经把这一切都抵消了。自己如今连命都是他救的,还有什么好矫情?
叶思扬对柳湘莲说了一句:“二郎,我有些话要和薛虹单独谈谈,可否请你回避一下。”
其实柳湘莲知道,他早就该走的,只是没有确定叶思扬安好,他的脚步如何抬得起来?
“你……现在没事了吗?”
见叶思扬点头,柳湘莲叹道:“好,那我先走了,等你再好些,我去药铺看你。”
说完,柳湘莲没有看薛虹,也没有看叶思扬,就这样径直走了。
而叶思扬这里就自嘲着把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向薛虹和盘托出了。
原来,那日薛虹跟她说了那样冷心冷情的话,确实是把她伤到了。平日里修习武功的时候也慢慢形成了一道心魔,只是叶思扬自己选择了冷处理,刻意没去管它,终于在某一次调息之后,发现气血逆转,内息混乱。
本来这是习武之人常见的御气失误,只要好生服用一些调理内息的丹药,短则七日,长则半月也是必好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思扬今年犯了水逆,居然在这个当口碰见贾敬舍女之事。
明明都已经收拾停当的产房,连被褥什么都换过干净的,怎么才能让人相信张令萱大半夜的又生了一个孩子,那没点血能行吗?
于是,为了一场戏的逼真,叶思扬仗着身上带了凝血散,便割破了自己的腕脉,让鲜血染红了床褥和张令萱的衣服,这才把一场戏圆了下来,而她自己也落了个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的下场。
本来以为回去失血不过是小毛病,回去好生调养,必能养得好的,谁知道因失血而虚弱的身体禁不住内息的紊乱,牵动了之前的内伤,自己又真的感染上了风寒,于是三五下里夹攻,才把自己弄成了刚才那副鬼样子,反倒让薛虹倾其内力才令自己好得这么快,还真是不谢薛虹不行了。
而薛虹听完叶思扬整个解释,下巴骨又掉了下来。这都叫什么事儿?
但是转念又想,叶思扬今有一难,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更兼她本性善良,医者仁心,再说现在叶思扬也好,自己也好,虽然身上有伤有痛,但是都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好好静养静养就能恢复如初了,再说些什么埋怨的话也是无用。
薛虹只是叹了叹:“哎……这倒叫人不知该如何说是好了。兴许是你命里该着了要有这一劫吧!好了,你刚刚大病一场,如今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好好养着,切不可再动肝火,免得思郁成疾。我也不瞒你,就刚才救你的那几下,也是够我瞧的,我这就回去了,等我们都好了,有什么话再说吧。”
薛虹并没有因自己前几日说过的话而道歉,他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只是叶思扬她没有想明白而已,于是这里说完了,就叹着气走了。
而叶思扬这里,却拿着薛虹给的几个药瓶子发愣,一片痴情,一条命。这倒底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
过了许久,叶思扬才抬起了右手挡住自己的脸,顺势就躺倒在床上。她以为全世界都没看到,顺着她右手缝隙流淌下来的那一滴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