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琼反驳道:“姐姐这话不错,可是……我父亲母亲自从我哥哥死后,过于悲伤,两个人都相继生了大病,这是蒙郡主恩典,完了我哥哥的案子之后他们的心情才刚刚好了一些,如今你让他们哪里又再要一个孩子的心思?再说就算他们眼下已经有了个儿子,可是孩子还小,养到什么时候能成才?所以我方才说我们家的所有期望都在我的身上,绝对不是空谈。姐姐,我就求你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吧。我在这里给你跪下了。”
说着,宝琼真的就噗通一声给宝钗下了跪,宝钗叫起了几次,她都执意跪着,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这是曲氏原先就教好的,她们素来知道宝钗也是个心善的,相比宝琼的这一出苦肉计是一定能够让宝钗心软的。
宝钗见她执意不起,心中确实有些不忍,但倒是没有到怜悯她的程度。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这一次她答应了宝琼,只怕会后患无穷。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宝琼本身的气质和修养实在是不适宜列席贵女们的聚会,那时候可不同于几家亲眷之间的走动,她有个什么不妥的地方大家都会迁就她。只怕她又闹出类似致美坊的事情,到时候大家耻笑的不只是她薛宝琼一人,而是整个薛家,凡姓薛的人都要被她带累。宝钗心中十分无奈,想着,宝琼这个丫头哪怕有二叔家琴儿一般的气度,她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不过,宝钗最后还是妥协了:“你且起来,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宝琼见她愿意松口,才不甘不愿地站了起来。
宝钗这里找了薛王氏和薛虹商量,他们给自己的建议都是不要答应,可是宝钗为难极了,她总觉得如果生生拒绝了,恐不太好。于是她终于找到了黛玉跟前。
来到林府的时候,黛玉正埋头在一堆账本子里,见了宝钗便道:“宝姐姐许久没有来我这里了,可也是因为家务繁忙?”
宝钗看着黛玉账本上留下的娟秀字体,笑道:“我虽忙,终究不及你。我只管着我们家里的内务,能有多少事情?横竖不过那么几样罢了。外头的事情再大,也有我父亲和哥哥们调停,我一个女流,不过是做些汲汲营营的小事。不像你,因林姑妈身子不好,你一学会了管家,家里家外的账都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每天忙的这样。自己也不是个健旺的身子,幸而有个聪明的头脑,能够过目不忘,管人的手段也懂得恩威并施,一大家子的事情没有你想不到的,竟是能这样井井有条,我看着也不得不服气呢。”
黛玉听了嗔道:“宝姐姐今儿这是怎么了,嘴里抹了蜜么?怎么这样夸我?”
宝钗道:“你何尝见我夸什么人了?是你真的好我才这么说?怎么?夸奖你还不受用了不成?”
黛玉笑道:“哪里的话?我听你刚才说的,虽是夸我,可真是说道我的心缝儿里去了。要不我怎么封你为知己?咱们两个都是学着管家之后才知道家道艰难的。我是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所以能揽的事情都揽了过来,你是因为家里本就经商,懂得自然比我要多。这几年,凡我不知不明的,哪一件事不是问的姐姐?我也猜到姐姐来找我可不是为了把我夸一顿,到底是什么事情?你看你从进门,这眉头就没舒展过。”
宝钗心说,这个丫头的心思可真是太灵窍了些。却觉得这样的体贴实在是让人心暖,不觉一笑,把心中的犯难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黛玉沉吟半晌,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如果是直接推了,倒是不好了。毕竟如今你们家的三房就住在府上,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何是好?她们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拿着这件事情不放,没个白天黑夜的,净往话里话外兑佐料,你可受得了受不了?”
宝钗点头道:“就是这个理。我倒不是怕她们说我什么,只是我凭什么平白无故要听她们的排场?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心里就担心这个,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下这件事。”
黛玉想了想,又笑了:“我倒觉得,应了她也无妨。宝姐姐怎么忘了,就连咱们平日里也不是很常出门的,所谓的京城贵女见面,大多也就是见见亭儿等人罢了,就算到时候你那个妹妹不省心,我们这些人都是长久与姐姐交心的,难道还不看着姐姐的面上原谅则个?再说了,凭你那个妹妹糊涂到哪里去,有我们替她圆着,就算她得了失心疯要打人,亭儿一个手刀还不把她放倒?何苦为这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烦恼?”
宝钗苦笑:“我何尝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了?只是那琼儿犯起糊涂来不管不顾,场面大多都是控制不住的,我实在担心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姐姐莫要太过担心。”
黛玉安慰了宝钗,当即又给冯亭、水滟、王熙凤、迎春、探春、李纨、乌林珠史湘云等人写了书信,把宝钗的担忧和宝琼的无知、无理取闹细细写了上去,嘱咐大家在今后的聚会上如果遇到薛宝琼要记得想办法帮宝钗圆全。
见黛玉写了半日,这些书信也都一一发了出去之后,宝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回府去把今日这件事情跟薛王氏等人说明了,大家虽然担心,又觉得宝钗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也就默许了这件事。
而宝钗告诉宝琼说,今后的宴席可以考虑带她,但是前提是她要把相关礼仪都给学习好,省得到了正式的场合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失了礼数。
这里宝琼自然是欢喜不甚,每日里都十分认真的跟着淑怡郡主给自己找来的训礼嬷嬷学习礼仪,只盼着自己能够早一日列席京城贵女的宴会之上。
然而,薛宝琼在贵女圈子里的第一次正式亮相,还是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