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三天的时间,薛虹就得到了鑫鑫带回来的消息,说静缘师太带着她的那个女徒弟正下榻在杭州下天竺寺。
薛虹一听,倒是挺高兴,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倒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值得一去。
这一天夜里,玄弘的水遁正巧让薛虹出现在西湖岸边。有空间傍身,也不需要找什么客栈,他只在空间里面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便去了下天竺寺,上头股香。
清晨,露水沾衣,寺庙门刚开,便有守门小尼姑带着薛虹进殿上香。这个寺庙全部都是尼众居住,平日里也是太太和姑娘们来得多,但是佛门清净地,本没有男女之别,薛虹上完香之后,一旁一个年岁大一点的尼姑便问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所求何事?”
薛虹笑道:“哦,师太,我是来找人的。”
正说着,静缘从堂后走了出来:“他原是来找我的。”
“阿弥陀佛,这便是师兄你等的贵客?既如此,你便把他领进去吧。”
(佛门中不分男女,尼姑之间也是以师兄弟相称。)
静缘师太见薛虹用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便道:“贫尼法号静缘,小施主今日可是为了我那带发修行的女弟子来的?”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薛虹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艾玛,这世上难道还真的有未卜先知的人吗?
但心中如何震撼都好,薛虹面上半点也不显,只是跟着笑道:“正是。弟子唐突了,还望师太莫怪。”
静缘笑着把薛虹引到了自己的禅房,薛虹看门见山地问道:“师太,我想请问,高徒妙玉是否就是当年两淮巡盐御史苏桐远的女儿苏慕雪?”
静缘点了点头:“阿弥陀佛,正是此女。”
“以师太的本事,应该知道这个苏慕雪尚有一个姨妈在寻她,你既知道她的身世,为何不令她们亲人相见?只怕上一次在京城,师太也是有意躲着她姨妈的徒弟吧?”
静缘但笑不语,此时妙玉来了,进门先给自己师父行了个礼:“师父,您叫我?”
“妙玉,你来,见过薛二公子,这就是我才刚跟你说的贵人了。”
只见妙玉头带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麈尾念珠。跟着一个侍儿,飘飘拽拽的走来。其容貌之艳丽,态度之冷傲,比之月中仙子也不为过。
“妙玉见过二公子。”
薛虹愣了愣,自恃前世今生也见过不少美女了,可眼前这个妙玉,宜动宜静,可算得上是自己见过最特别的一个女子了。
静缘命妙玉同坐,才道:“当年,苏大人于我有恩,他知道自己做官得罪了当时两淮的许多商人,尤其是甄家。甄家是如何狂妄,只怕如今我不说,二公子也是知道的。苏大人已知甄家人不会放过他们家,便把从小常来听我讲经的独生女托付给了我,对外只说她身子骨弱,时常肯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足得自己入了空门才好了。也正因为此,苏大人夫妇遭逢大难的时候,他们的女儿才能避此大劫,妙玉就是苏慕雪,这一点,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我之所以不让她姨妈接了她去,原是因为她姨妈也不是个普通的人物,来历不凡,此事未到时机,尚不可说破。只是,从前妙玉年纪还小,她的姨妈又是个性情中人,叫孩子跟着她,不过是心中白白记着仇恨,很是无法安生,我怎么可能让小小的孩子去受仇恨之苦?
本来,我也是要把她带在身边静静等待时机到来,只是不巧,我算到了自己的大限,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不过好在,二公子是妙玉命中的贵人,你又来得这样的早,少不得,我就把心疼了这么多年的妙玉托付给你了。”
“师父……别说这样的话,您老人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傻丫头,跟着师父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样看不开。佛门中人,生死不过是度而轮回,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不过也是,你本就不是我方中人,不过是为了避祸,总有回到你世俗生活的那一天。所以这些年来,佛法经纶我教你,大家闺秀的那一套我也请人来教你,又许你身边带着伺候的人,弄得你僧不僧、俗不俗,倒是弄坏了你。可是我不后悔,因为你就像一棵小树苗,已经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样子长成了俊秀的模样,再不用师父操心了。”
其实如果没有妙玉这个孩子养在静缘师太身边,只怕她真的可以做到四大皆空。只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念了一辈子的经,她似乎也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空,比如对妙玉,她就生出了一份慈母心肠。
妙玉听到此,眼眶都红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公子,我的后事还需妙玉替我料理一二,虽然说出家人便宜,没有那么多讲究,但到底我身边只有她这么一个可托付的人了,最后一程少不得要劳烦她了。等我的事一完,便叫她还去京中的牟尼院住着吧,那里我都打点好了。至于她什么时候恢复身份,什么时候与她姨妈相见。我只告诉你一句话,甄家不倒,万不可把妙玉带到她姨妈跟前,你那么做并不是为了成全他们的亲戚情分,而是要给她的姨妈送一道催命符啊。她姨妈原本是多福多寿的命数,只为着这一份仇恨……哎,只要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其实薛虹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不明白,一个宁愿当了十几年孤女也不能见自己的姨妈,另一个苦苦思念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外甥女,满世界去找也不肯放弃,都这样凄楚了,为什么还不能让她们两个相见?
可是薛虹从来都不是个多事的人,他自然知道静缘师太特意嘱咐这样的话是有她的深意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便多问,姑且也就听人家的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