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见此,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微微红了脸,更显得娇羞无限。
若是在平时,这便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甚至传到了天桥那里,遇到一个好说书的,能把这故事讲得缠绵悱恻,引人入胜,可如今宝玉的院子里可谓是埋伏重重,他们两个这点儿瞒神弄鬼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一双又一双警惕的眼睛。
林之孝家的早得到了消息,忙忙地赶到了王夫人上房。王夫人听了之后,冷笑一声:“这还不是被逮了个正着?林之孝家的,你且带人悄悄地守在宝玉房门外头,也不用弄出很大的声响来,等袭人出来,捂住她的嘴,把人给我绑到这里来,我看她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窗外就是阿鼻地狱,而屋里袭人却浑然不知,她幸福地躺在宝玉的怀里,双手摩挲着他的睡脸,心中幸福满溢。
“你可真是我的冤家,为了你,我这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心里盼着你快点当家立事,能给我一个名分,这样我们就不用如此偷偷摸摸的了,可又不愿你这么快就娶妻,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睡着了的人是无法给出任何回答的,袭人静静看了宝玉一会儿,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罢了,让他好好睡觉吧,她该去清洗一下了。
袭人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好自己的衣服,满面含春地推开门出去,谁知一回身便被人捂住了口鼻,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三下五除二就捆绑住了自己。一是袭人不妨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二是这些婆子们素来做惯了粗活,抗几麻袋的粮食都跟玩儿一样,还整治不了袭人一个丫鬟吗?
待袭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要呼救时,她已经被抗出了宝玉的院落,任凭她如何,宝玉听不见,谁也不会来救她。而袭人虽害怕,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入室抢劫?
不会。贾府也是用护院家丁的,夜晚又有巡夜的婆子,这样深宅大院的,若不是江湖上有名的飞贼,普通的偷儿还真是进不来。况且就算是飞贼来了,他们不去找库房偷东西,绑架她一个当丫鬟的做什么?难道还贪图她自己攒下来的几两银子不成?
更何况,扛着自己的是院中粗使的婆子,袭人个个都是认识的,所以更加排除了府外之人做案的可能。只是,这些粗使婆子又做什么绑她?
袭人一路上在人家的肩头颠地七晕八素,口中虽发不出声音,可是她的眼睛没有瞎,自然认得这条路是去王夫人上房的。直到在王夫人院中见到了林之孝家的领着一帮管事的婆子,和周瑞家的站在正房门口冷眼看着自己。她们一个个来者不善,看向她的目光里盛满了怨毒,袭人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方才在宝玉房中的事情。
扛着袭人的婆子径直进了房间,王夫人穿戴整齐地坐在上首,对着被摔到地上的袭人狠狠喝到:“好你个花珍珠,竟然敢把爪子伸到我宝玉的身上去。说,是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秽乱后宅?”
袭人被人扛在肩头颠了一路,再被狠狠一摔,这会子身上都要散架了,一旁的婆子一把拿掉堵着袭人嘴的棉布,好让袭人得以说话。
到如今,袭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被抓了现行了,事实摆在眼前,根本就容不得自己狡辩,倒不如照实说了,老太太当初把自己给宝玉是什么意思,她不信王夫人不清楚,说不定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呢?
想到此,袭人翻身跪倒,戚戚然道:“太太这是做什么?二爷他……二爷他说奴婢是老太太给了他的,所以,所以奴婢才敢……若不是老太太和二爷说了这样的话,哪怕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事到如今,奴婢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就求太太成全了奴婢和二爷吧!就算……就算二爷马上就要成亲了,可是咱们家的规矩,小爷们成亲之前,房里都是有人的不是吗?奴婢如此,也不算犯忌啊!求太太成全!”
“你!”
王夫人被气得倒仰,她从来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如今一肚子的火没发出来,反倒被袭人抢白一顿,似乎绑了她来问罪倒是自己的不是了,还搬出老太太来压自己。这个袭人,自己平日里正是瞎了眼了,竟还以为她是个好的!
王夫人刚要发怒,门外“咚”的一声,乃是贾母的龙头拐杖拄地的声响:“好个狐媚惑主的东西,竟敢拿老太婆说事,你倒是告诉告诉我,当初我是哪一句话嘱咐你要坏了宝玉的身体的?又是哪一句告诉你,进来你有资格做宝玉房里人的?”
贾母漏液前来,身边只带了赖嬷嬷一人,可见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意思。王夫人见贾母来了,有些意外,后来又想到,贾母虽然年纪大了,许久地不理府务,但她到底是整个贾府塔尖儿顶上的那个人,府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瞒过她的眼睛。
王夫人赶紧上前,亲自去扶贾母:“老太太,这么晚了您还过来替宝玉操心,我……哎……”
贾母由着王夫人扶着坐在了上首,看着跪在地上的袭人,只觉得面目可憎。
“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振振有词吗?见到了我,你可以好好提醒我,到底是我说了什么样的话才让你胆子这么大起来,竟然敢勾、引我的宝玉?”
“我……我……老太太从前总说我服侍的好,特意把我从史大姑娘身边召回来服侍宝玉,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满府上下都说老太太是这个意思,连二爷也说我早晚都是他的人……”
“啪!”
袭人还未说完,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赖嬷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