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一伙人除了车上的那一个,皆蒙着面,露出的一双双眼睛内凶光毕露。
尚氏吓得浑身发抖,失神退回车厢,后背紧紧贴上了车厢壁,似乎这样就能找回一些安全感:“你……你们想干什么?”
坐在车厢内的那个男人一身的痞气,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尚氏,撇了撇嘴。这个尚氏长得还真是一般,黝黑的皮肤,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蛋,两颊微微几点雀斑,若不是衣着华丽一些,绝对是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路人长相。
这男人心说,好容易接到一个开价高的活儿,却遇上这么个女人,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招人恨了,反正冲她这长相,连自己都怪腻歪她的了,不招人恨都难?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逻辑,长得不好看还非得招人恨吗?
这个痞子男人叫做李彪,打从他会跑了开始就当小偷,长大了打家劫舍,吃喝嫖赌,欺负鳏寡孤独,只除了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还没做过,凡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坏事儿他都没少干,一天天进大牢就跟进自己家厨房似的。京城中有些人家也愿意雇佣这些人去当个打手啦,或者到同行的铺子里去找茬放赖拉,不知什么人攒个赌局让他们去出老千啦,都得找他。他和他手下的那帮兄弟也算得上是京城地面上一伙小有名气的地痞了。
有时候他要是在外头欠了赌债了,或者招惹了什么仇家了,又不想出去偷啊抢啊,就自己到衙门口承认一些罪名,到牢里住个几天,管吃管住的避避风头。衙门外头的一帮兄弟,因为李彪是个有主意的,众人有什么事儿都听他的,等他们有大活儿的时候,会把众人手里的钱凑一凑赎李彪出来,等干完大活儿大伙分账,只多不少的。
那么这一伙人就没人管吗?
这也是形势所需吧。一来,李彪等人有他们存在的价值,谁都有个错了主意或者不顺心的时候,这一伙人只管收钱做事儿,从来都不透露雇主的信息,虽然做的都不是什么杀人越货这类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吧,也算是对雇主很有信誉的了,有时候他们要是遭了什么关系,也有那些有权有势的老主顾替他们平了,为的是下一次有事还能找他们。
二来,说破了大天去,李彪等人做的事儿也不够判死刑的,一伙痞子流氓二流子,官府的人没有那么大的闲工夫去收拾这样的人。若是每一个地痞流氓都抓起来,那府衙大牢还不得炸了?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人家有背景。听说他的娘舅也是个什么人物,不是做官的,就是有钱的,反正算是有些来历,只不过那个娘舅为人低调,李彪自己也不愿意在外靠提自己舅舅的名字混日子,所以他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靠山,倒是谁也不太知道。
今日李彪又为什么要绑尚氏呢?
其实很简单,还不是尚氏失了口德,方才让王夫人在众人面前丢了大丑么?王夫人从前就和这李彪一伙人有些“生意往来”,算是李彪的熟客了,今儿在席上受了尚氏几句嘲讽,王夫人便怒不可遏。
从前贾府还是国公府的时候,那尚氏和旁的几家六品官员的夫人一天到晚的跑到荣国府来,跟报到似的,不是陪她赏花听戏就是闲话家常,话里话外说不尽的阿谀奉承。
如今见贾府风光最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竟也想着让她那样长相的人生的蠢笨女儿嫁给宝玉做妻子?简直是痴人说梦!她也不想想,贾府虽然摘去了荣国公府的牌匾,但仍旧住着国公府的旧宅,皇上依旧体恤着他们贾家。
况且,自己的女儿元春嫁入雍亲王府以来也是十分得宠的,若是雍亲王有来日,那元春就是一朝宫妃,他黄家那样的门第怎么能配得上自己金尊玉贵的宝玉?
更可气的是那个拎不清的女人竟然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褒贬宝玉,我玉儿如今刻苦读书,只待下场一试,又岂是你这等无知妇人可以随便置喙的?不给你尝尝厉害,你不知道贾王氏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王夫人在酒席宴前当即就吩咐了周瑞家的拿着五十两银子去找李彪等人,也不拘他们怎么做,只是要给尚氏一个教训。这才有了尚氏刚才薛府出来就被人打劫了的一幕。
而李彪上下打量了尚氏一通,心说这教训该怎么给?
尚氏被他盯着看了半晌,浑身直发毛,又不敢乱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眼前之人,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自己。
李彪看了半晌,无奈道:“得了,我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撅断你一根手骨算了。”
李彪这个口气就好像在决定今天晚饭的餐单一样,可尚氏听了之后却是脸色煞白。
“等……等一下,你是谁家的下人,竟敢这样对我?你可知道我是谁?若是让我家老爷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李彪嗤笑一声:“你家老爷?你家老爷不是刚娶了第六房姨太太吗?他都多少年踏足过你的住处了,你真的确定你出事了他会管?若是他会管你,你还用得着在黄府受这么多年的委屈吗?尚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仅知道你是谁,你家老爷是谁,我还知道无论你今日遭遇了什么,你家老爷不会管你,你那个没有任何背景和权势的娘家也管不起你的闲时,我说得对吗?”
人啊,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还有个指望就不会完全地丧失希望,可是李彪的话把尚氏最后的那么一点指望都给扼杀在了摇篮里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官家太太的身份,还摸清了她的底细,她连虚张声势都办不到,眼瞅着李彪就要对自己下手,无计可施的尚氏害怕得哭了起来。
“你……你别伤害我,你想要什么?银子?女人?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尽量满足你,只求你不要伤害我。放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