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连着要忙薛虹的订婚和薛蟠的婚礼,整个府上忙得是人仰马翻,人人都脚不沾地。
这一日,薛虹正在修改礼单,棠九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二爷,二爷,那什么,柳二爷像是中了邪似的,怒气冲冲地说要找你,竹西说让他在花厅等候,他听见了就当做没听见一样,硬闯进来了。竹西让我先跑进来告诉你一声,这会子恐怕他们已经……进来了。”
可不是已经进来了吗?棠九的话音未落,柳湘莲就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满脸的怒气。
薛虹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为难的竹西和棠九,道:“你们下去吧,把院门关上,让我和柳二爷好好说会儿话。”
竹西和棠九带着院子里的下人退了出去,柳湘莲却是冲过来一把抓住了薛虹的衣襟:“枉我尊重你、信任你,你现在倒是跟我说说,你到底跑去跟叶姑娘说了些什么?她竟然会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什么?”
叶思扬不见了?这又是什么话?
“我让你去见她,以为你们一定是把话说开了,我怕听到我不想要听的话所以好几日没去找她。可是今天我去药铺的时候,才发现药铺已经关门大吉了,还住在里头的一个药童告诉我,在你来过的那天夜里,叶姑娘就收拾好了行囊离开了。你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会一声交代都没有就离开了?”
薛虹皱起了眉头:“我只是告诉她,我就要成亲了,让她珍惜身边的人,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我是不会回应她的。我并没有想到,听到这些话的她会就这样连一声交代也没有就离开了。这样也好,本来我们当初说好的,我帮她完成师门交代的任务,她帮我经营这个药铺。如今她师父交代她找的苏慕雪也已经过上了属于她自己生活,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守着那一间药铺了。”
薛虹的话彻底激怒了柳湘莲,他狠狠揍了薛虹一拳:“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叶姑娘已经走了,你就这样轻描淡写几句话而已吗?如果不是你说了什么伤她至深,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你这个混蛋,我今天非要揍扁你不可!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你就还手,还手啊!”
柳湘莲的拳头流星般落在了薛虹的身上,而薛虹只是运用他完美的轻功和身法一下一下地躲了过去,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柳湘莲打着打着就更气愤。明明动手的是他,为什么他好像是一只被薛虹戏耍的猴子一样。
而薛虹也是和吃惊,平日里总觉得柳湘莲的武功远没有冯紫英和贾琏高深,如今看来,那是他故意藏拙,他这样的身手,不仅在冯紫英和贾琏之上,恐怕就算是跟李少游交起手来也不会吃亏很多。
一味闪躲的薛虹对上打红眼的柳湘莲,就算他再怎么会躲也好,终究还是被逼出了一丝真火。
他反手擒住柳湘莲的拳头:“柳二郎,你疯了?叶思扬她已经走了,你就算是打死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又何必在我这里发疯?”
柳湘莲用了全部的内力也不能摆脱薛虹的钳制,这一下子就让他感受到了实力的差距,便只好颓然收手,可胸中的怒火却越燃越旺:“我发疯?好,你就当是我发疯好了,你这个人,明知道叶姑娘对你情根深种,可你却一句软话都不肯对她说。如今你逼得叶姑娘就这样走了,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照样过你的日子,办你的婚礼,难道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对你来说就是这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叶姑娘在你眼中就这么无足轻重?”
“你这是什么话?我就是尊重她,才不同意纳她为妾。叶思扬虽然漂泊江湖,却比谁都骄傲,要她以妾室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对她来说公平吗?我不过是拒绝了她这个十分荒谬的提议,她要走,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能做的只有尊重她而已。”
“你……你说什么?”柳湘莲脸色发白,“你说叶姑娘宁愿做妾,也要待在你身边?”
“……我想,她应该也是一时糊涂了吧。我并没有答应她,因为我觉得她应该遇到一个一心对她的人,至少也是个能娶她做正妻的人,而不是我。”
柳湘莲沉默了,他的双手颓然下垂,全身的力气随着薛虹方才的那句话流淌了大半,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他的耳边很静,静到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而他心里清楚,此刻那颗心里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来自幽冥深处的死寂,黑色的,冰冷的,很快流过了他的四肢百骸,冻得他瑟瑟发抖。
在他找回自己声音的时候才发现,嗓子里干渴得如同刚刚燃烧过一团烈火,一张口就牵动了伤口一般。
“原来……她竟主动要求要做你的妾室,又被你拒绝了……原来是这样……呵……呵呵呵呵……”
“二郎,你……”
其实柳湘莲的样子吓坏了薛虹,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柳湘莲站了起来,只是背对着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是你说的,叶姑娘值得一个好男人许她一个正妻的身份,这句话,你可别收回,也别后悔。”
这话说完,薛虹还没来得及接茬,柳湘莲就开门离开了。等薛虹反应过来的时候,竹西和棠九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棠九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爷,方才您都跟柳二爷说了些什么啊?怎么我见他出去的时候一副魂儿都丢了的样子?”
“是吗?”
竹西也道:“可不是嘛!他两只眼睛发直,只是往门口走,院儿里谁跟他搭话他都是那样跟没听见似的,谁也不理就走了。二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薛虹盯着大门处看了半晌,叹道:“没什么,是叶姑娘离开了。”
看来,他是有必要回一趟玄衣楼了,叶思扬就这样离开了,京城中的那个药铺该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继续经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