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虹沉吟了半晌,问道:“柳二郎如今在哪?”
鑫鑫挠了挠小爪子:“他?出了城不知道往哪儿走,亦步亦趋,又怕叶姑娘回心转意再回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直在京城附近徘徊,如今还没到南苑呢!”
薛虹笑道:“那就好办了!我便用鹰隼通知玄衣楼留在京城的人,让他们快马加鞭把柳二郎带着,日夜兼程直往阳曲县去。希望他们能来得及……”
当日正午,柳湘莲一个人骑着马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这回倒是拿出了勇气出得门来追随叶思扬而去了。可他终究不知道心上人在哪,茫茫天地,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正在烦恼之际,柳湘莲只听到自己身后马蹄声音作响,一回头只见一队身着黑衣的俊秀少年郎骑着快马绝尘而来。这是哪里的人?是什么帮派还是朝廷的什么公差?
正纳闷呢,那些人越靠越近。柳湘莲的坐骑是一匹神骏的黄骠马,虽算不得什么名贵的品种,却也是一匹良驹,这么多飞驰的骏马从身边跑过去,它只遵从竞速的本能撒开了四蹄追了上去。
这是骑马之人常见的一种尴尬情形。座下良驹越是奔跑的好手就越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爱惜马匹的主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一般不会强迫马儿停下来,尤其是柳湘莲这样连去哪儿都不知道的主儿,索性就让马儿撒欢跑一会儿吧,这两天净是走了,倒是委屈了这匹快马。
于是柳湘莲一人一骑追在了马队的最后。谁知刚跑了没几步,马队里有一个人错后了马身,与柳湘莲并驾齐驱起来。
没等柳湘莲开口说话,那人倒是先表明了来意:“柳二爷,我们是玄衣楼的人,如今奉了薛二公子的差事,特来带你去找叶姑娘。”
短短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柳湘莲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跑了好远后才问到:“你说什么?叶姑娘?你们说的是叶思扬叶姑娘吗?”
那人道:“自然是。薛二公子花了大价钱让我们追查叶姑娘的下落,如今她正在阳曲县城里被一伙卖假阴山玄铁的人缠住了。若是去得迟了,只怕叶姑娘会有麻烦哪!”
这一回柳湘莲算是听明白了,顿时双眸一凛,狠狠赶了几鞭子,他的黄骠马一下子冲到了马队的前头,直在头马身侧紧紧跟着。
京城到阳曲县其实并没有多远,这些人日夜兼程,沿途也有驿站换马,只走了两日便到了地方,只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
柳湘莲是在阳曲县的城隍庙见到叶思扬的。她哪里还有从前那白衣飘飘的谪仙模样?身上穿的是破衣烂衫,一张脸如槁木死灰,竟与阳曲县的乞儿住在破烂苇席之上。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也不知她这几夜是怎么过来的。
“思扬,你……”
叶思扬本来都已经对身边的人没有感觉了,别说是有脚步声,即使是有人站在她面前跟她搭讪,她都不会抬头看那人一眼的。
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只觉得所有人的声音都是那么令人厌恶。
但……这一声唤却令叶思扬猛得抬起了头,对上了柳湘莲那一双疼细的眼眸时,她露出了惊怖异常的表情。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你!柳湘莲,你走!你走!你走啊!”
叶思扬在柳湘莲的面前从来就没有这么失态过,她这样近乎疯狂地只知道赶他走,却并没有令柳湘莲难过,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变成如今这样,他的一颗心满满的都是心疼,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分辨她用什么态度跟自己说话,又或者她说的话又有多么伤人了。
柳湘莲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牢牢把叶思扬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从前不敢,是因为怕吓到她,甚至怕她一个不高兴就再也不肯见自己。可事到如今,柳湘莲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只知道若还不能拥她入怀给她该有的温暖和安心,最先疯的,恐怕是他自己。
“思扬,你这么会变成这样?你快告诉我,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儿?”
这并不是叶思扬第一次行走江湖了,也不是她第一次面对窘迫的情形。对于江湖人士来说,兜里没钱那是常态,他们有一身的武艺,有行走江湖的经验,还有自己的江湖知己,无论如何都是加油办法活下去的,根本不至于沦落到叶思扬如今的境地。
叶思扬自己虽然遭遇了这些糟心的事情,但她也不至于真的就这样被打垮,一蹶不振了。
她只是单纯地懒怠动弹。
刚刚受到那么沉重的情伤,又经历了一场这么大的骗局,对叶思扬来说无疑是双重打击。
一个人心情最差的时候就会感觉到很累。一种从灵魂深处传递出来的疲倦感瞬间可以席卷全身把人拖垮。
叶思扬就是这样。她很累,觉得活着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甚至连呼吸都是很费力气的活儿。于是她便如此得过且过,想把一切想不通的事情,解不开的心结都交给时间来解决。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让她看见柳湘莲?一见到他,叶思扬就觉得浑身上下有一个用愧疚做成的网子密密层层地包裹着自己,勒得她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她受不了柳湘莲继续对自己好下去了,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不想伤他更深,可他为什么偏偏还不放弃,还要这样山高水长地追过来?
“你……你放手,不要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
叶思扬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一点,好不容易才离开了柳湘莲的怀抱,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使他不再对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叶思扬只好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叶思扬离开京城之后根本就没有回师门的打算。她只是一心想要避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