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太医们刚刚在年侧妃的院子里忙完还没走,这又来活儿了,赶紧又奔元春的院子去了。胤禛刚刚走,还没出府,就又被下人叫了回来。
太医们围了一院子,隔着屏风帐幔,好几个人轮着给云春把了脉,脉象探完之后众位太医直抖搂手,这可怎么往上报?
原来元春是惊惧过度,纯属吓出来的病。太医们常年行走宫廷,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不过是死了个小格格,小孩子养不住一病死了,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尤其是在雍亲王府来讲,这种事情很常见,贾格格又不是她的亲娘,不至于因为小孩子夭折了病成这样。
那么这惊吓又从何而来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小格格的死跟她有关系,保不齐这孩子就是她给弄死的,见到了小格格的尸首,连吓带愧,这才惊厥昏倒了。
可是这话该怎么回,总不能直接跟王爷说,这位格格可能是因为害死了您的女儿,看见孩子的尸体给吓晕了吧?若是太医说话这么愣,估计在宫中只要看一个诊这官运就要到头了,说不定连小命儿都要不保了。
众人正愁着,且眼瞅着胤禛就要进来了,这话该怎么回呢?这时候,从众太医身后走出来一个人,他笑着安抚众人:“众位,一会儿等王爷回来了,这位格格病症就由我来向王爷说明吧,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听见有人愿意来办这件棘手的事情,那可是巴不得的。
只听见大家都在夸他:“陶太医真是青年才俊,有乃父之风啊。太医院有你这样的人才简直就是我们全院上下的福气啊。”
就诸如此类夸赞人的话众人不知道说了多少,陶衡摆了摆手,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位是谁呢?这位陶衡家里也算是御医世家了,祖祖辈辈都是在宫里当太医的,他的父亲就是德妃娘娘身边得力的帮手陶致远陶老太医。
那他为什么就要站出来替众人应了这个棘手的差事呢?其实元春为什么会吓出病来,他比谁都知道。
当初年侧妃刚刚入府后不久,元春就受到了年侧妃的各种欺辱,她不是个挑事儿的性格,一直隐忍着。德妃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特特叫了元春进宫陪她说话,既夸奖了她识大体,又给了她一种特别损的药,凡是女人吃下去之后,虽然可以顺利怀胎生育,但是生下来的孩子极难养活,且每生一胎都会对母体有所损伤。
德妃的意思是,年侧妃的哥哥年羹尧虽然眼下是胤禛的得力助手,却实在是个不服管教之人,且他野心勃勃,怕将来胤禛得了天下之后不好驾驭此人,所以胤禛可以宠着年羹尧的妹妹,却不能够让她留下胤禛的后代,以免将来年羹尧做了第二个多尔衮,狭幼主令天下,做起大清的实权皇帝。若真这样,可就麻烦大了。
当初德妃是把这有损母体的药交给元春了,元春亲自送给了年侧妃,年侧妃服药之后果然有了身孕,而今天小格格死了,正是那药导致的。贾元春今日面对小格格的尸首,她该如何自处呢?她又如何不愧,如何不怕?
众太医正说话间,胤禛进来了:“怎么回事?贾格格怎么晕倒了?”
一旁陶衡闪了出来,行了个礼说道:“回王爷的话,贾格格连日来为小格格祈福诵经,不曾好睡,今日见小格格如此,她这是悲伤过度。臣等已经妥善地开出了对症的汤药,只要贾格格好生调养身体,不出几日也就能好了,王爷不必担忧。”
这一边说着,众人一边暗暗赞叹,心说,很好。这位陶衡估计是得了他父亲的真传了,说谎话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亏了这位雍亲王不是皇上,若是皇上的话,他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就叫做欺君之罪啊。
而胤禛见陶衡一边说一边冲自己打眼色,心中也就明白了个大概,他点了点头:“嗯,本王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陶衡跟我进来,仔细同我说说贾格格的病情。”
众人听见这话如获大赦,忙撤了出去,该回府的回府,该回宫当值的回宫当值去了,不提。
这里胤禛问陶衡:“她这是怎么了?”
陶衡道:“回王爷,贾格格这是心病,为着什么王爷自己知道。没什么大碍,微臣给格格开了几幅滋养心神的药,王爷再开导开导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胤禛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开药吧,这几日你在这里照看着,本王无暇,该开导什么你就说什么吧。”
说完这些,胤禛带着满满的心事就离了府。倒不是他太过冷血,一点都不关心家里的事情,而是这段时间朝廷上实在也是不太平。准葛尔部霍乱西藏的这场仗怎么也打不赢,朝廷里都在想办法,若再这么下去,西藏那么大一片地方恐怕都要归了他准葛尔部了。
元春在屋子里已经听见了胤禛和陶衡的话,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自己劝自己一回。当初既然答应了德妃娘娘要做这么有损阴德的事情,不是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吗?当初的决心是怎么下的?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帮王爷排除异己吗?如果在这里软弱的话,最后吃亏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元春是明白的,可是不管脑袋有多清醒也好,她今天看见小格格冰冷的小身子,这叫她心中如何不难过?她本早就知道只要是年侧妃生下的孩子都会不久于人世的,所以她平常已经最大限度的与那位小格格保持距离了,怕的就是当她有朝一日小格格一旦走了,她会内疚,会心痛,会如此不舍。没想到,事到眼前,自己越害怕什么,就发生了什么。
陶衡亲自捧了煎好的药给元春,元春疲惫地笑了笑:“陶太医,有劳你了,以后这种事情交给抱琴去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