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的丧礼之后没多久,皇太后就驾鹤西去了,这整个贾府愁云惨淡,又是国丧,又是贾珠少丧,气氛甭提多凝重了。
前面也提到过,这一年的正月,整个京城都过得冷冷清清的,但太后的国丧并不影响科考,转过年来的二月份(康熙年间的会试还在寒冷的二月举行,到了乾隆年间,传说是因为历年冻死的举子太多,乾隆爷不忍心,这样也会白白浪费国家的栋梁之才,便把考试的时间改在了三月份。)还是照常考会试。会试就是举人考进士的一个前奏。
大体的考试流程是跟乡试差不多的,但是会试考完了之后榜上有名的叫做贡士,考中了贡士的举子,需要在宫中的保和殿先进行一次复试,考完了把卷子交上去,有专门的人看看你这个卷子上写的笔迹如何,有没有忌字,这些都没问题了,到了四月二十一这一日才正式的在保和殿应殿试,这才是科举的最后一关。
其实按说这一年,除了早已经有了举人功名的薛虹,头年刚刚中举的贾琏、贾宝玉和秦钟三个人都是与资格参加会试的。
而因为贾珠这一死,贾宝玉一天天哭得那眼睛跟个核桃似的,虽然说他们兄弟两个平日里并不怎么亲近,但怎么说也是一母同胞,贾珠就这样死了,贾宝玉那个性子人如何不难受?所以他也就没有那个心气儿去考试了,禀告了父母之后,父母也谅解,不考就不考吧,大不了耽误三年,下一科再去。宝玉也是因此上病了好几回了,这会试天冷,要在那号房里头待上九天,若是连宝玉也冻病了,有个什么好歹的,他们二房可指望谁去?
贾琏呢,他并不像宝玉那样伤心到生病。他原是知道自己是什么斤两的,这中举也是名次非常靠后,属于垫底的,这时候考会试是不可能中的。于是他也一样不考这一科。
所以到了会试的时候,也就是薛虹和秦钟两个作伴。临考前,薛虹越秦钟住在他家里,到时候好一通去贡院。
这几年因为婵儿(智能儿被救出来之后改名叫做婵儿)在林黛玉的身边做丫鬟,林黛玉又与薛虹有了婚约,薛府与林府最近亲近了许多,秦钟有些什么要给带给婵儿的,或是婵儿有做的什么鞋袜、扇套、荷包等物要交给秦钟的,这些东西的往来都便宜了许多,秦钟和薛虹两个人的关系也自然跟亲近了。
这一日众位小公子来薛府为两个即将要踏上科举考试最后大关的好友鼓劲,因为惦记这两个人不几日后就要去考试,众人以茶代酒,说了许多激励奋进的话。而话题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早逝的贾珠。
贾宝玉这一日没有来,只有贾琏带他向众人陈情,大家也都谅解宝玉,只是希望宝玉能够快点走出悲痛。
薛蟠叹道:“珠大哥生前的脾气确实是古怪了一点,可他到底是我们的表哥,从小一处长大的情分,别说宝玉了,就是我们几个薛家的也疼得紧。”
薛虹也道:“可不是,他太年轻了,就这么撇下了妻妾子女,真不是个尽责的丈夫和父亲。可又能怎么样呢?人有的时候若是执念一上来,谁也救不了啊。”
冯紫英和贾琏两个是最早与贾珠交好的人,他们见过贾珠意气风发的时候,也见过贾珠名落孙山的时候,其情状也甚深厚,几乎不忍再提他的事情。
冯紫英道:“咱们今儿来是干什么的?做什么又提这件事情?咱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有我们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李少游道:“没错,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这些人也很该想一想如何出仕了。”
薛蝌和薛蟠对做官没什么兴趣,他们两个也不便参与这个话题,却也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避免不了说起这个,俩人便笑着说还有事,各自去忙了。席间只剩下李少游、冯紫英、贾琏、秦钟还有薛虹了。
薛虹笑道:“咱们在座的这些人,竟也是够资格出去做官的了,你们都是怎么打算的?”
李少游皱了皱眉:“一说起这个我就……哎……想我李少游自幼习武,还考上了武进士,最后不过是入宫做了个三等侍卫。如今西藏不太平,我想的是效力军前,建功立业,身上有了军功就不愁在朝廷上站不稳了。只可惜就是没有这个机会。”
冯紫英笑道:“什么西藏不太平,我估计这个仗也该是打完了的。准葛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去打西藏,还不是因为西藏残存的势力是完全支持他已故的叔叔葛尔丹的吗?他都已经当上了准葛尔汗了,邻居家还天天惦记着他那死去的叔叔,憋着把他弄下来,拥护他叔叔的儿子当大汗,他不同意,这才派兵杀了西藏汗。这策妄阿拉布坦也是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这不是也派人来递交上疏承认错误了么?还能有什么仗可打?要我说这也没有什么,当个几年侍卫,以你的武功,迟早会得到朝廷重用,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冯紫英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个个紧锁眉头不做声,薛虹甚至轻笑了起来。
薛虹这一笑,秦钟也跟着笑了,说道:“紫英兄,你是这几年同少游兄一起在宫中给皇上当侍卫太安逸了些,连对战争的敏感度也下降了吧?”
秦钟这个人平日里性格腼腆,话并不多,可是一旦开口,说的可都是在情在理的话,况且方才众人的反应冯紫英都看在眼里了,不得不问道:“难道鲸卿你有别的看法?”
李少游翻了个白眼:“有别的看法是当然的吧?也就只有你会相信准葛尔部的人会真心实意的来致歉吧?”
经李少游这样一说,冯紫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准葛尔一直都是对大清虎视眈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