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虹心中这么猜着,又看了看宝钗身后一直带着帷帽的女子,等众下人退下,宝钗竟只是对薛虹笑了笑,然后自己也往屋子外头走着,到了门口才说道:“我在门口替你们守着,有什么要说的就快点说吧,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薛虹这里一头雾水,宝钗却已出了门,从门外把门关上了。
“宝钗,你这是……”
薛虹打算问“你这是做什么”,可话还未说完,屋子里的这帷帽女子却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容。
薛虹转身看到,倒抽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道:“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彼时林黛玉的一张脸上已经泪痕涟涟,本就弱风扶柳的人儿显得更加娇弱,她听见薛虹的话,反问道:“你也觉得我不该来么?你看到我,不欢喜?”
薛虹愣了愣,来不及思考便说道:“我欢喜!欢喜得紧!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来到我的房间里,难道你就不怕……”
薛虹真的是惊讶且,在他看来,读原着的时候就觉得林黛玉的形象是他对古代女子大家闺秀的所有想象。她美貌聪慧,性格活泼,又多愁善感,心细如发,但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都是封建传统礼教下成长起来的女孩子,虽然思想有那么一些些的离经叛道,却是个真正高洁清雅的女子。
这一世他一心不想让林黛玉再次拥有那样凄惨的结局,所以想尽了一切办法保住她父母的性命,让她和贾府的关联不至于那样紧密,想着这样自然会比她原有的宿命要好得多了。
但是让薛虹没有想到的是,环绕在父母膝下长大的黛玉,竟是这样明媚可爱的女子。从宝钗的滔滔不绝的描述当中,亲友长者只言片语的称赞当中,京城勋贵间流传的故事当中,黛玉早已不是那个动辄流泪的美人灯。
她纤弱而乐观,细腻而坚韧,远离了贾府那些惹人烦的磨牙下人们,又有母亲时常的教导栽培,再没有什么事情是黛玉非要放在心头上日夜盘算在意的,旁人说的话对她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了。
再加上薛虹这么多年来为黛玉搜罗来的各种药品、膳品、饮品,都是滋养身心的,她的身体也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如今的黛玉,已经再也不是那个病弱美人,而是一个风姿绰约、钟灵毓秀的女子。
可不管林黛玉有着怎样的改变,薛虹都没有想到她竟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么晚了还乔转打扮来到另一个男子的房间,纵使自己是他的未婚夫,但一个女子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被旁人知道了也是会影响她的清誉的。
黛玉听了薛虹说的话,小脸飞红,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等真的见到了薛虹,却觉得紧张得心都快要停了。
她只飞快地拿出一个锦囊来给他:“你……你要出征了,我没有宝姐姐那么好的体力,每天为了给你和富察公子做衣服,熬得眼睛都红了也不肯停才赶出了这么许多衣物。可是,我也做了几套的,都放在了一起。我做的,除了有一道彩虹绣花以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林字,你看到了就知道是我做的了。这个……给你。”
薛虹见她小手举了半晌,陈述了半天,只是说做了衣服,最后方才说到这锦囊,笑问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我从小到大不离身的玉佩。虽然后来你也送了我好几块可以温养我身体的好玉,这这块玉佩是我落草的那一天母亲就给我戴上了的,我一直都不曾摘下来,我今儿把它给你了。你知道的,我的身子很弱,常有人同我父母说我时常肯病,怕是养不到长大,可是我也长得这么大了,身子还一天比一天好呢!都说玉能辟邪挡灾,这玉佩跟我的时间最长,它连我都能保护好,自然也能保护好你的,你就拿着吧,把它带在身边我还能放心些。”
算起来,小时候他们两个可以见面的时候,薛虹为了不惹事端,总是端着一副正经读书人的样子,从不肯跟除了自己妹妹之外的女孩子多说一句话。今天这一回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薛虹看她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便接过了锦囊拿在手中,又拿出自己的帕子来轻轻替她擦拭。黛玉有些害羞,却仍是大着胆子看着薛虹,眼睛也不眨一下,他眼中的无限宠溺和深深感动全都落入了她的眸中。
两个人这样对视,都觉得心底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如一片轻盈的羽毛,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落在了二人的心上,软软的,又痒痒的。
薛虹小心地打开锦囊看看,果然是她小的时候戴过的玉佩,上面一个小小的黛字。
薛虹笑着把它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这就带上,就像你陪在我身边一样,这样即使再艰苦的境况,我都能挺得过来,然后安全地回来,好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
说到这里,黛玉再也禁不住,红起脸来嗔道:“什么婚礼?没影儿的事儿,提来做什么?你只要平平安安的,那就好了。”
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么美好的女子将会是自己用一生的时间去呵护爱怜的妻子,薛虹心中就忍不住生出幸福的感觉。
他深深喟叹,本来想着不能唐突了佳人,却禁不住胸臆间渐渐浓厚的情愫,他上前一步,把害羞转过身去的小女子揽进了怀中,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瑟缩了一下,薛虹笑了,在她耳边如诉如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必会为了你,为了所有引颈期盼着我凯旋而归的人们,好好珍重,平平安安地回来。等着我,黛玉。”
说完这话,薛虹忙松开了手,黛玉羞得都不行了,煮熟了的虾似的面红耳赤。她赶紧拉上帷帽,夺门而出,只撂下一句:“我知道了,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