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重重叹一口气,上前去扶元春。这一把胤禛的手上是下了力气的,元春本不愿起,可是拗不过大男人的力量,还是站了起来。
胤禛心疼地拂过她受伤的额头,见那伤口上面都已经红肿了,不禁叹道:“傻丫头,何至于此呢?”
元春泪眼婆娑:“王爷,妾身虽入府的时间没有各位姐姐们长,但是妾身越是了解王爷就越是崇拜王爷。这几年,王爷每一次离府公干都是为了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们,王爷是真正爱民如子的。所以我母亲这件事情,间接害了好几条人命,元春心中羞愧难当,自觉无颜再面对王爷了。”
元春的高帽子这么一戴,别说胤禛还挺受用的。他方才听了元春的叙述也就能猜到个大概。别说,贾府里头的那些破事儿,凡是个什么世家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是贾府的事儿比较典型,那群豪奴刁奴胆子也最大就是了。
只是有些事情,胤禛还是想不明白:“贾府豪奴的事情不是早些年已经解决了吗?本王记得那一次,贾家很是清理了一部分的下人,府中那时还有很多逾制的地方,礼部甚至还派了官员去一一纠正,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元春闻言面露羞愧:“王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贾家原先的窟窿还在,所以……”
不用元春说得很明白,胤禛也知道了。贾家……呵!即使如今的贾府已经被整顿过了,还是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若现在是自己当皇帝,不把那贾王氏治重罪以儆效尤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
那贾王氏乃是贾元春的亲生母亲,贾元春此女……且不论自己心中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单论她帮自己给年氏送了那助孕却不利幼儿的药,她就已经是跟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且,贾府也不是一无是处,那贾琏就是个极骁勇之人,在战场上绝对是一员虎将,与冯紫英也差不了多少。偏他贾琏又是张廷玉的外甥,贾元春还是薛虹的两姨姐姐,这里里外外牵扯了太多,若要认真治罪那贾王氏只怕也不是时候。
胤禛想了又想,只是问道:“你家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了?那你父亲是打算如何处置的?”
提起这个,元春又哭了:“王爷,我父亲要把我母亲休了,还要送她去见官。可……且不论这样一来都会伤了什么人的体面,单是我母亲这么大岁数了,若是遭到休弃就已经够让她没脸活着的了,还要送到官府受那牢狱之灾,这不等于是要她的命吗?妾身虽然知道,若是按照大清律法,的确是应该依着我父亲那般处置于她,可是,哪怕她有千百晚般的错处,她毕竟是妾身的生身母亲,妾身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而一声不吭呢?
妾身不敢求王爷法外容情,逼死的人命总是要还的,不然天理何存?只是,妾身的母亲年纪大了,妾身宁愿替母受过,就把妾身送去蹲大狱吧,又或者是要了妾身的命都好,只要我母亲不再受苦,妾身便知足了。”
胤禛听罢眉头一皱:“胡闹!你又岂能代人受过?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待本王查明白了,自会有个公断。”
元春见胤禛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一时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她今儿已经是够反常的了,闹了这么一大出,此时也不敢多说半句话来惹胤禛不高兴了,只好顺从着站了起来。
而胤禛那里又哪里腾得出空来去细细查问这件事情,现在康熙爷的病情越来越重,已经到了起床都费劲的时候,胤禛正在集中一切火力,朝廷上其他反对自己的势力做最后的斗争。有关于这件事情,他是交给九门提督隆科多去办的。
隆科多知道胤禛的意思,乃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也就把几家苦主找来,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把放高利贷的主要罪责全部都归到了周瑞两口子的名下,至于贾王氏……
因为贾府传来的消息是贾王氏自己宁愿带发修行,在贾家的家庙里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所以隆科多也就没有揪住不放。把元凶周瑞两口子缉拿归案,判了个斩立决,又罚了贾府许多银钱,分给苦主,拿余下的账单、账本,又一把火都给烧了,最后又很是打击了一下京城地面上靠高利贷维生的那批地痞流氓,这一段贾府二太太私放印子钱的公案也就算了结了。
至于贾元春提过的胡周明两口子,那是因为胡周明早就已经犯了事,一家子都被判了流放之邢,不好罪上加罪,也就罢了。还有前文提到的,贾王氏卖官鬻爵的事情,那也因为相隔的时间比较长,且即便是在她手里成功买下官儿的,也都不是京城的京官儿,外地那些芝麻小官儿也是多如牛毛,京中的官员们管不过来,再加上这件事情也没有东窗事发,也就遮掩过去了。
最后,贾王氏到底还是按照贾母之前给她安排的,在家庙里头带发修行,做了个女尼。
不多日,家庙修好了。彼时周瑞两口子早就上了黄泉路,贾王氏也身穿一身浅灰色僧衣,脚踩一双僧鞋,脸上半点脂粉也无,一双眼睛深深地眍?着,黑眼圈也跟墨汁画上去的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好几天都未曾好好合眼了。
贾母派了身边两个嬷嬷过去,一左一右架着贾王氏,动作极其粗鲁,口中却还称道:“请二太太入家庙。”
一生要强的贾王氏哪里肯就范?可她却拗不过粗手粗脚的嬷嬷,人家又是两个人,少不得就被半拖半抱地往庙里进。
贾王氏正在这里挣扎哭嚎,贾宝玉来了。
“住手!你们怎可这样对我母亲?!”
那两个嬷嬷有贾母的命令,也不怕宝玉这个魔王,只道:“她只要进了庙门,就是个出家人了,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只怕到时候也就不是二爷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