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因为年纪不小了,所以与薛蝌的这一桩婚事一经敲定,很快就办了婚礼。与此同时,宝玉和苏慕雪的婚礼也在着手操办。所以贾府也同薛府一样,迎来了双喜临门。
只是论婚礼的排场,自然比不上薛家。可探春向来,也是个素性爱交际的人,从之前众人都在担忧她婚事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这群手帕交们乃是真心待她好。
所以,纵然她是以贾府二房庶女的身份出嫁,嫁妆减薄了些,加上众家姊妹的添妆,倒也不至于难堪。却是宝玉的婚礼因为有之前贾王氏的事情,家中财物已经明确地分了开来,贾王氏私库里面收着的东西,有一部分是要留给宝玉结婚的时候当聘礼的,如今都没有了。再加上公中能够拨给宝玉结婚的钱财实在是不多,贾王氏这个当家主母又被拘在庙里修行,没人料理婚事,贾政便一个头两个大,成天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赵姨娘把贾政的样子看在眼里,却是连日来坐在一旁不吱声,她可记着女儿出嫁钱叮嘱的事情。如今没有二太太了,自己才是二房身份最高的人,虽然说她终究是个姨娘,可也不是没有被扶正的可能,怎么说她也为贾政生下了一双儿女不是?从前她泼辣爱惹事儿,无非是在老爷跟前刷存在感,怕自己的地位被动摇,如今少了这许多担忧,赵姨娘反而比从前温柔和顺许多,贾政也总喜欢到她房里来。
而且赵姨娘也想通了。今后她的人生到底怎么样,其实不在贾政,而在自己生的贾环身上。
连探春都看出来贾政这辈子也就这样,再也难以有所建树了,倒是贾环,最近几年进步得很快,今后学冯紫英那样寻武举出仕还是有望的。环儿又是从小就养在自己身边的儿子,母子感情颇深。将来只分得贾家属于贾环的一份家私,她就跟着贾环过日子也是不错的。
毕竟让贾赦这么一闹,分到二房的财产根本就是贾府总财产数的冰山一角,也没有什么好争竞的了。有一个贾王氏在头里给她做榜样,她也不敢太贪。她可不似那该死的贾王氏,为了钱财连儿女都不顾,弄得宝玉如今因为她的关系在京城贵公子的圈子里根本抬不起头来。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要在这府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等贾环有了来日,她也就有指望了。又或者,趁这个时候好好笼住贾政的心,她自己还年轻能生,再添几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那她的地位和指望也就更加稳固了些了。
可是这一日,赵姨娘也实在是受不了贾政的唉声叹气了,只是劝道:“老爷为宝玉的事情这样着急,倒不如去求求老太太?咱们府上的这些孩子里,老太太是最喜欢宝玉的了,他的婚事,老太太如何能不理?再说,如今宝玉没有当家主母,婚礼当天这里头女客的事情还是要劳烦老太太出马不是?我虽有那个心去帮忙,可我到底是姨娘的身份,若真出去了,可就打了老爷和宝玉的脸了。”
贾政叹道:“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想过?可是政不仅是为父的,却也是为子的,怎可因自己有难处就去求母亲?只若不去求母亲,宝玉娶的可是十三贝勒的比表妹,这样的女子能嫁入我们这样的人家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咱们又怎可在婚礼上减薄于人,那样就太不像话了呀!”
赵姨娘也点点头:“可说的是呢!那苏姑娘真是个好性子的人,太太的事情在京城里头都传遍了,我要是她啊,一定觉得未来的婆婆太丢脸,嫁不嫁都得两说呢,谁能想到她不但没有悔婚,还总是来府上劝慰因此抑郁成疾的宝玉,把宝玉劝好了不说,还要立马过门来照顾她,真真难得。”
贾政一听见赵姨娘提起贾王氏,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如今还提那个女人做什么?到底说了一些废话,也没解决问题啊。”
赵姨娘反讥道:“办法?什么办法?如今不过就是缺钱罢了,老爷不去找老太太,难道我的手里能变出银子来不成?这个时候老爷就不要太讲礼数了,到底找老太太去商量出个章程来吧,总不能又委屈了孩子,又得罪了贵人,到时候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贾政无可奈何,终于还是找到了贾母。贾母却是早就知道他回来,已经准备好了梯己五万两银子出来。
“这些钱你拿去给宝玉办婚事,余下的钱就好生自己留着过日子。我知道你不惯庶务,却还是要有些钱傍身的。可是这一次你可仔细,一个老爷们,叫媳妇算计得近乎家产尽空变成穷光蛋,你也太有本事了些!”
贾政从小到大也是被贾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很少听见这么严厉的训斥。此时虽然身旁没有外人,但怎么说他也是当了祖父的人了,听见这样的话还是一瞬间就红了耳根子,却只有垂手道:“儿惭愧,母亲教训得是。”
贾母见儿子如此,她也是不忍心的,只是叹道:“宝玉她娘做下那样的事情,一经暴露,世人皆说是你无能,察觉不出枕边人的算计。但若依我说,你又不是她王氏的父母,何来管教她一说?只能说她自己本来就是那么个货,到了今天这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只不过,她一坏了事儿,倒是可怜我的孙儿孙女儿们了。探春是庶女,成婚的时候本来嫡母就可以不出面,她人缘儿好,府里大太太和琏二奶奶都把该做的礼节上的事做圆全了,这倒罢了。
可宝玉……他如今是你唯一的嫡子了,娶的又是那样身份,那样人品的女孩儿,他的婚事,即使你不说,我这把老骨头也是坐不住必须要站出来替他主事的,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在者,我从前说过要给宝玉成婚的时候用的东西,如今还收在那里了,明儿我就收拾出来,放在宝玉的聘礼里,必不叫他的婚礼太过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