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命定,他们不过尘世蝼蚁,哪有抗争的气力。
三娘本在绣夫君衣上的月,她的绣工向来是一绝,无论山上山下——只是,心有不安时,绣花针便刺了手指,鲜血涌出,在葱白的指尖上宛若一粒红宝石。
剔透晶莹。
倘若天狼寨当真毁于此……
往昔温存憧憬,不过梦幻泡影,或许,从来做不得数的。
“可那灵渊想毁的是栖迟!与我天狼寨何干!我等占山为王,行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儿,从不曾为祸一方!何其无辜!”
话音未落,几个妇人哭作一团。
然而,美妇人的怒喊,也只是响震小小的一方天地,还未传到灵渊兵卒耳畔,便消散在风中。
她们算作什么?不过是无才无德的匪徒,随时可剿的,不过是王者眼中蝼蚁,士人口里渣滓!
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若落在说书人口中,怕是行凶者算得替天行道的侠义之士了。
“唉……”
相隔千里,顾绝兮的叹息与三娘之叹混在一起,叹出无边悲凉。
“陛下因何不眠?冬夜还冷得很,早些休息,身子骨才好得快。”君墨尧连连关窗,像老母亲一样操碎了心。
“有爱卿们在,朕偶尔偷个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顾绝兮喃喃道,她又推开窗,往旁侧沈玉潭的屋子扫了一眼。
隔壁窗内,人影晃动,约莫也是没睡的。
“陛下,此等小事,交与罪臣便好。”君墨尧又将窗子关上,忍不住叹息一声——当真是没完没了,这姑娘莫不是烧坏了脑子……
“君相,为何还不回去?这般夜深,怕是明日宫人又要说闲话了。”
她眉眼低垂,眸光明灭间是略微的不满,君墨尧杵在这儿……她便无法远离清和宫。
当真碍眼。
“陛下万人之上,岂会怕几个小小宫人?”
君墨尧摘下官帽,俯身逼近尚有些苍白的姑娘,“罪臣忧心有贼人会在月黑风高之时,惊扰陛下,因而留在此地……”
“倒是陛下,为何总要赶臣走?”
他的眸子,比夜色中遗漏的几颗星辰更高远明亮,带着无尽的压迫。
“清和宫,有风蔚阁和无的重重守卫,能来此地的,都是朕让来的,即便是刺客,也不过朕的掌中玩物。”
“所以罪臣是没用的?”
“不,君相尚且年轻,往后定大有作为。”
君墨尧捻了几次衣角,终是柔声问道:“陛下,天明再去吧,有大学士和雪之帝师之类的人在,栖迟一两日内还不会出乱子。”
顾绝兮看向君墨尧的眼眸,不由得伸手扯住了他的脸,“君相,朕记得,你原先不管闲事。”
“臣记得,陛下也不管闲事,为何还要去天狼寨?”
“嗯?”
她挑眉,松开了捏着君墨尧脸的手。
“罪臣斗胆,妄加猜测,望陛下恕罪!”
君墨尧直直地盯着眼前人,试图找到一星半点的怒气。
然而,并没有。
而他的表情,与其说请罪,更像是威胁。
顾绝兮轻笑,“丞相说笑了,那便天明再去,顺道昭告天下——栖迟之主不忘旧友,鼎力相助。”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