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少了谁都没问题。
若是有朝一日人死绝了,这些房屋自会复归于天地。
她抬眸望着鎏金的房梁,突然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为何那中央会有一个黑色的小圆点?莫非这铺了一层樟木粉的房梁,依旧会被虫蛀?是何等霸道虫王,在此地造次?
可……这日日夜夜,议事殿的人从未断绝。
若有虫啃食房梁,自会有些许声响,既然未有人发觉,可能一切会更复杂些。
那个黑色的小圆点,究竟是何物?
“陛下,在瞧什么呢?”君墨尧将批阅完毕的奏折整理好放在一边,走到姑娘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抬头望去。
“朕在琢磨,房梁中央,就那儿。”她伸手指了指圆点所在之处,“那个小黑点,到底是何物,这儿是不是要再补一层樟木粉的。”
顾绝兮说完,轻叹一声,还有些苦恼。这议事殿,她可是花了好些功夫设计的,防贼又通风,处处机关,却又安全得很。
噗嗤。
“你笑什么?莫不是知晓那是何物?”
“贵人多忘事,陛下前些日子,就是庆贺羽灵当娘的那次,您喝醉了,逮住烛明就又咬又啃,末了还夺了人家的笔,飞身上了房梁,说要画一幅惊天地的绝世佳作。”
君墨尧笑道,顺手拿起一旁李烛明用过的毛笔,在姑娘眼前晃了晃,“许是画了雏菊,还提了字,陛下哭闹着吟诵了一首七言绝句,臣记忆犹新——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话语字字句句,都像沉重的石子,一颗一颗砸在她的身上。
“这事儿多少人知晓?”顾绝兮扯了扯嘴角,脑内突然浮现一个暗杀计划。
“清和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君墨尧将手中墨笔放了回去,谦和有礼道。
她约莫在那房梁上画了一片雏菊。
那个小黑点可能是不小心画上去的,这么瞧着,倒也不是很圆,颇有几分随意。
“陛下不必多虑,宫人们应该早就习惯了去,而当日赴宴的几位,可能也仅仅将此当做一场噩梦,抛之脑后了。”君墨尧点点头,胡乱分析道。
可不得不说,顾绝兮文采极好,醉酒之时随意吟诵的诗句,都精妙至极,尤其是“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一句,若是制成册子让其流传出去,自然能传世千年。
“丞相当真会说笑,朕前些时候微服出巡,好些茶馆里的说书人就喜欢扯着朕的糗事添油加醋,恨不得分个几百章几十回合讲个十天十夜的,好家伙,那给我气得,当真是一个头三个大。”
顾绝兮叹息一声,瞧了瞧屋外的日影,双手合十,“半个时辰到了,余下的都交给烛明吧,这些奏折,看得人减寿。”
没几个清楚的,涂涂改改,一块黑一块白,有的在送来的时候还沾了水,墨迹晕开,看不清写的什么,当真是夭寿啊。
“陛下说笑了,臣子们都是一片赤诚,为国为民,其心天地可鉴。”
顾绝兮懒懒地瞧了君墨尧一眼,转身便出了议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