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身居高位,自是不在意寻常百姓的死活,一切只是有权者的游戏罢了。我等贱民,眼看着熊兔,眼看着水清覆灭,百姓换了几批,也无能为力,只能勉强将苟活罢了。”少年说道,有褪下绒衣,将自己塞进了厚厚的被褥中,又像下午一样端坐着。
越发像个大粽子了。
“你认得我?”顾绝兮依旧不在状态,她此刻是易容的,为保险起见,伪装是上了三层,可以说是完全遮盖住了自己的样貌,若是这都能被认出来……
那只能说明她的易容术还有待提高。
“大抵到书馆里瞧瞧,圣主的画像已经挂得到处都是了。”少年蒙在被子里,声音很闷,“即便易容伪装,人的眼眸不会变,无论如何都是那个样子,我有幸记下来过,因而可以识得。”
这少年平日里大约很少说话,只是说了这么几句,嗓音就开始有些沙哑起来。
“原是如此。”顾绝兮轻笑,“这府中的明白人儿,大抵只有你与应姑娘了……她倒是不认得我。”
既然被识破了身份,解释、狡辩或者装傻,都没什么必要,在旁人看来兴许只觉得傻气。
既然此人一开始就没有隐瞒,坦坦荡荡地活,那一切委婉都是拐弯抹角,平白耗费生命。
“没什么明白人儿的,只是迫不得已,审时度势,小心翼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熊兔,已是危机重重。”少年说道,听不出息怒,却让人觉得冷。
“你这般少年人为何不去帮着治理熊兔呢?若是书生,总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吧,他们这般受苦,你为何要把自己困在被子里?”
顾绝兮采取了一种近乎“道德绑架”的话术,她试图走在这个少年的思路前头。
但这毕竟有些难,此人一整日都缩在被子里,不做旁的事儿,自然而然就胡思乱想,继而进入一个奇怪深奥的世界。
“困住我的是应县长,他想儿子想疯了,一口认定我就是他当年走丢的孩子,不许走,不许与另一枚棋子相恋,仅此而已。”少年说道,眉眼间恨意更重,“本来,我应当到安华参加科举考试了的。”
原来应姑娘当真是棋子。
原来这个少年不喜欢应府衣食无忧的安定生活。
“这其中的事儿当真坎坷。”顾绝兮咋舌,缩在袖子中的手,依旧没有放开那枚银针。
“可是,你为何要与我说呢?莫非觉得我有法子改变熊兔的现状?”顾绝兮笑道,倒是想问一问这个少年。
若是他的答案有可取之处,那么将其带到安华也无妨……
但此人对王朝更迭极为不满,却又想着到新朝的朝堂之上大展身手。
当真是矛盾的家伙。
是为生活,还是为理想呢……
“碰个运气,兴许三国圣主,是个明君呢?”少年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来此地,也是为了县长的事儿吧?若无改变之意,圣主是不必要到如此穷乡僻壤来的。”
烛火晃动,最后发出一点点声响,直接熄灭。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