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驿馆。
墨北珩带着人,快马加鞭,费了小半日的功夫,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驿馆这儿。
临城乃是京城下属的一个县。
位置上,正好处于京城与兖州之间,归属于兖州管,而兖州,乃是六皇子,也就是墨北临的封地。
临城是他们回京的必经之地。
因着临城这一块,与京城的距离极近,说是在皇城脚下都不为过,是以,一直以来,临城除了穷点儿,其他的都挺好的,便是偶有山匪作怪,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敢太过分。
在官道上作妖,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简直是将巴掌扇到永瑞帝脸上了。
按说,临城既属于墨北临治下的县城,自该由墨北临派人处理,但奇怪的很,这事居然直接被传到了御前,这才有了永瑞帝派墨北珩过来解决这事。
驿馆中。
墨北珩将兖州,临城,乃至京城等几个都城的舆图都找了出来,又叫了临城的典史,将这些年关于山匪的相关县志都找出来。
临风守在门边,一见着来人,立即禀报:“王爷,临城的典史来了。”
“叫他过来吧。”
“是。”
临城的典史徐凌山,年约四十,看着白皙温厚,又颇有些书生气质,他在这小小县城待了几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阵仗,更不曾与皇子公主们打过交道。
此刻,看到墨北珩和立在他身侧,一心琢磨着舆图的两人,心里打怵。
“下官,参见王爷,胡大人。”
“徐先生不必多礼,星夜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忙看看,这几年里,山匪出没得山头,他们驻扎的营寨,以及这些年都犯下的事儿。你看,你方不方便都与本王细细说来?”
说是请,实际上也没给人反对的机会。
墨北珩来了以后,便仔细看过这里的县志了。
关于山匪这一块的记录,临城的县志上,可谓是语焉不详,所有事,均无细节记录,仅有‘某某年月某某山匪作了何事’的只言片语。
他便是有心想从中找出些规律来,也没有法子。
这县志的记录,一直到今年的上半年,才有了质的改变。
巧的很,临城的县尊今年初升迁了,顶上来的人,是去岁殿试的榜眼钱乾。
墨北珩看着这些,心里约莫有数了。
左不过就是上一个人做的都是些糊涂账,而现在的钱乾有心整顿临城的管理罢了,只不过,眼下临城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要想置身之外就没这么容易了。
徐凌山小心地觑了墨北珩和胡大人一眼:“王爷具体想知道什么?”
墨北珩:“?”
他疑惑地瞥了徐凌山一眼,似是不懂他的意思,又似是惊讶于徐凌山的奇怪,他方才不是说了想知道的内容?
“徐先生,县志上关于山匪一事,语焉不详。那山匪可有来处,有何去处,这几年,山匪都做了什么,临城这边可做出什么整治的法子,为何此次竟猖狂到敢在官道上闹出动静……这桩桩件件,县志上可都一概看不见啊,徐先生作为临城的典史,不该与本王解释解释,为何这些在县志上,一片空白吗?”
徐凌山迟疑了会儿,又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胡大人,支支吾吾,没有言语。
墨北珩生在西北,长在西北。
他是跟着傅老将军长大的,又庇护西北周全,乃无数人心中的保护神一样的存在。
徐凌山作为渺小的大众一员,对墨北珩有些天然的几分信任。
但他对胡大人却不是。
临风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对胡大人的不信任,忙替他家王爷解释道:“徐先生,胡大人是陛下亲自指派给王爷的人,您不必过于忧虑,若有意外,王爷定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徐凌山微微点头,这才引着墨北珩和胡大人看向他们身侧的舆图。
他熟知临城乃至其周边的地理。
看了眼墨北珩他们在舆图上做的标记,他便知,墨北珩他们了解到的,应是外边的人口口相传的一些有关于山匪的事,并不完整。
“王爷,这几个地点,确实曾是那些匪徒下山洗劫过的地方,但还不止。”他指着舆图上的几个圆圈。
圆圈圈住的地块,包含了两个镇,三个乡的地方。
“不止?”这已经是他叫了人尽量打听的,十年内,那山匪作乱的地方了。
徐凌山拿起笔,在上面圈了几个圈:“临城的山匪,有两人,他们是双生兄弟,这近十年里,他们各自占了一个山头称王。但其实一开始,他们也不过是山脚下的农户,是过不下去了,才不得已上了山,走上了这条路。”
墨北珩拧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徐凌山谈了一声:“他们原是一起占山为王的,后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兄弟俩便各自领了一些人,分开了。
之后这十年里,他们流窜在各个乡镇作乱。
越是荒年,他们闹的越是厉害。
可荒年里,流民四散,百姓食不果腹,县尊忙活百姓的事都来不及,又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去剿匪呢。
加上他们擅在山上以洞为居,没有很固定的寨子,也不靠田地为生。
是以,剿匪这事,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也是如此,他们便越发猖狂,您圈出来的这些,是没出过人命的,而下官圈出来的那些,才是……”
后边的话,他没明说,可大家却都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墨北珩才更愤怒。
“那为何本王叫人去打听出来的,却只有这几个……没出过人命的?其他出了人命的地方,为何百姓一概不知,就连县志上,也没有记录?”
“这~”徐凌山明显有些惧怕地扫了一眼外边的守卫。
见四处似乎把守森严,才哆嗦着从宽袖里边,掏出一本线状的本子,递给墨北珩,声音低沉压抑:“王爷,您想知道的,都在这儿了。”
胡大人心里头突突地跳。
不过是一个剿匪的任务,看这徐典史的样子,明显里边有猫腻啊?
莫不是,这是哪个大人物搅和的浑水?
而他傻乎乎地跟着王爷来了,还一脚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