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不远处,一队人马正骑着马往宫门口奔来,拱卫宫门的人,顿时如临大敌,握紧了手中的刀剑,眉峰紧蹙,十分凌厉地瞪着前方。
在京城中纵马疾行,本就是不被允许的。
何况,还是在宫门边上。
今日是中秋夜,与京城大小街道上的热闹不同,宫门边上,反倒多了几分安静和凝重。
奔马的厮鸣声,在这安静中,突兀地响起,无端地让守着宫门的人心底发慌。
宫里发生了大事,守在宫门边上的禁军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们更要守好宫门这一道关卡,宫内的事,宫内解决,宫外的人,这种时候,谁也不能添乱,为此,他们的神色虽凝重,可眼神却十分坚定。
“来者何人?这是皇宫重地,岂是尔等能闯的,快走!”禁军里的一支分队队长大声喝止了那队人马的动作。
他们拉住缰绳,停下了步子,与禁军隐隐成对立之势。
这时候,众人也都看清楚了。
过来的这一队人里边,为首的正是瑞靖王爷和他的前任王妃谢绾绾,而他们身后的那些马上,每一个侍卫的后背似乎都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血腥味,在这空气中飘散开来。
墨北珩对着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而后懒洋洋地催着他的马,靠近些谢绾绾,彷佛与她近些也能舒服点儿似的。
禁军中,在此值夜的,是替补孙霖上位的一个副统领,姓余。
他看清了墨北珩以后,神色更紧张了。
宫里对外称,是太子殿下谋逆,而宫外,与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带着一队人马,是打算要硬闯皇宫重地吗?
不过,想归想,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他领着人,恭敬有礼地行礼道:“末将参见瑞靖王爷。”
墨北珩大手一挥,声音慵懒道:“余副统领辛苦了,大家起来吧。”
众人称谢后,便大大方方地起来,也不敢做什么,而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余副统领身后,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墨北珩微挑了挑眉,并不作声。
余副统领看了眼墨北珩身边的谢绾绾,迟疑了一下,只对着她略点了点头作揖,以示尊重。
怎么说也是长公主的女儿,有皇家郡主的名分。
虽品级不高,没什么实权,但敬着些,总归是有好处的。
谢绾绾对他回以一笑,并不说话。
墨北珩见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冷了几分,余副统领是个武人,这样的眼神,自是能感觉的到的,他下意识地循着这视线看去。
与墨北珩对上的瞬间,倏地低下了头。
王爷的眼神真可怕!
啧啧!
墨北珩才没管他什么,他径自凑近了谢绾绾,与她时不时地低语几句,偶尔也问几声什么,一会儿事情结束,要不要去看花灯,要不要去听曲儿之类的话。
余副统领满头雾水,越发奇怪。
王爷和婉宁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闯宫?
他迟疑了一下,冷不丁地出声,打断了墨北珩与谢绾绾之间的情意绵绵:“王爷,请问,您和郡主带着这些人来此,是为了……”
墨北珩这才分了他一个淡漠的眼神:“等人。”
“???”
等人?
等谁啊?
余副统领很想问,但他又不敢,只能讪讪地退到一边,时不时地往宫里看一眼,时不时地往墨北珩和他身后的人那儿看一眼。
他眼底的焦灼,显而易见。
可事情不明朗之前,又不能怠慢了去,更不敢惹了这一位。
约莫两刻钟后。
宫里传来了一道声音:“陛下有旨,宣瑞靖王爷,婉宁郡主进殿!”
余副统领:“???”
其余禁军:“!!!”
陛下?
不是说,太子殿下谋逆,陛下已经被杀了吗?
众人一脸懵逼,后知后觉地想到,这里边,不会只是一场引出叛军的局吧?
这么说,陛下没死,太子殿下谋逆也是假的?
余副统领怔怔地看着墨北珩下了马,一把将马的绳子丢到余副统领手上,再伸出手,让谢绾绾借着他手上的力气,稳稳地跳下马。
他身后的人,同样下来以后,背着他们身上的人大摇大摆地跟在了传旨的太监身后。
“……”
余副统领一时间,竟没转过弯儿来。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墨北珩他们已经走远了。
一行人一路行至太极殿外。
台阶上,原本坐在那儿俯瞰一切,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墨北临,已经被压着跪在地上,林贵妃和离王妃在他身侧跪着,太后脸色铁青,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墨北临身后,不少的叛军或死或残,但仍有挺大的一部分,被禁军狠狠押着,跪倒在地。
方才叫的挺欢实的梁大人、附和着让墨北临主持大局的朝臣,以及他的一些早就暗中支持的人,此刻全都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一个个儿地,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台阶之上,永瑞帝一身明黄,坐在王钦着人搬来的一张龙椅上。
王钦给他倒了杯茶。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剩下个空杯子,在手中转了转,旋即一把摔在地上。
他身侧站着的皇后,台阶下跪着的众人听着这一声,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唇色都白了几分。
更有甚者,天真地求饶。
永瑞帝充耳不闻,只挥了挥手,让禁军将那些叛军暂时押走。
待整个殿外清净不少以后,他才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侧不远处的那些人身上。
那群人里,便包括了太子墨北珺,太子妃、太子侧妃、益王世子,世子妃以及秦蓁等人,以及满脸疲倦,体力不支,被安排坐在一边休息的几位阁老。
气氛阴沉沉的,从宴席上便消失了的林家人,此刻正被人从某座寝宫处押着往太极殿里来。
太医院里的人,早已被通知了去方才的宴厅内外,收治无辜受累的官员,妇人小姐们。
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开口。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
墨北珩和谢绾绾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永瑞帝这才懒洋洋地掀了掀,视线定定地落在他们俩的身上。
“回来啦?”永瑞帝嗓音嘶哑地开口。
只这一声,却让人无端地感觉到了永瑞帝身上的暮气沉沉,他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一般,一向深邃的眸子,此刻染上了几许疲惫和沧桑。
在这一刻,墨北珩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家这老头子,是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