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瑞帝刚从太极殿出来,慢悠悠地走过梅花林,赏着‘香自苦寒来’的梅花。
王钦以及一众侍卫,缓缓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小嫔妃浓妆艳抹,娇俏可人,穿着清凉地在梅林里赏花弄雪,一副好不自在的模样。
远远地,她们的眼角余光扫过一抹明黄色,纷纷心头一喜,忙地弯腰行礼:“嫔妾参见陛下。”
永瑞帝脚步顿住,视线所及处,看到那一群莺莺燕燕,顿时冷下了脸。
他没叫起,那些人便只能一直弯着身子。
有大胆的女子,故意调整好了姿态,微微侧脸看向永瑞帝,流连顾盼间,眸似秋水,盈盈弱质,身如柳絮,甚是妩媚惹人怜。
可惜,永瑞帝没兴趣。
他冷着眼,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半分眼神都没再留给她们。
远远地,永瑞帝冷硬绝情的声音,透过风雪,幽幽地传进了她们的耳朵里:“这几个月里,让她们老实待在寝宫里别出来了。”
这些搅事精,有好几个是依附于皇后的,永瑞帝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处理起来,毫不心软。
她们倏地跌坐在地,仿佛天塌了一般,面上大多带着茫然无措,完全不明白,她们除了请安,多一句话都不曾说,怎么就突然惹了陛下厌弃了?
当夜,永瑞帝留宿陈婕妤寝宫。
但陈婕妤分明是皇后的人,这就让整个后宫之人都糊涂了。
*****
瑞靖王府,栖迟苑内。
墨北珩到栖迟苑的时候,天色已经挺晚的了,谢绾绾早已用过膳,也洗漱过了。
尽管墨北珩提前让人传了话,表示会过来陪他们兄妹俩用膳,但谢绾绾兄妹俩并没有等他的意思,谢君辞眼下也不方便留宿,就早早地离开了。
谢绾绾闲着没事,拿了玉石在刻着,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她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从软榻上起身站好,墨北珩进屋的时候,她便立即行了礼。
“王爷万安。”
规规矩矩的,半分不见往日里的洒脱自在。
墨北珩心底微涩,但还是自己推动着轮椅凑过去,拉着她的手:“绾绾,本王说了,你不必给本王行礼”
谢绾绾垂眸,视线落在他拉着自己手腕的大手上,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来,淡声道:“礼不可废,妾身既已是皇家儿媳,那便得守着皇家的规矩不让王爷再为难。”
她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墨北珩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做一日和尚,就得撞一日钟,待禀明阿爹阿娘,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墨北珩看着被挣开的手,闷闷地开口:“你往日里,不是这样的。”
声音里,似乎还带着控诉。
谢绾绾怔了一下,将脑海里莫名其妙的臆想甩出脑子里,规规矩矩回答:“往日是妾身言行无状,平白地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以后不会了。”
那话里的疏离,将他排挤在外的淡漠,让墨北珩心里很慌,也很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找到一开始对他毫无保留,满心热烈的谢绾绾。
那个心悦于他,总带着一双星星眼看他,追着他的谢绾绾,好像早就被他弄丢了。
墨北珩自小长在军营中,接触的都是糙老爷们,根本就没有过追女人的经历,便是前世与柳馨儿,那也是柳馨儿哄着他,追着他,他没有主动哄着旁人的经历。
可这两日,他却明白了他与谢绾绾不能再一如往日的相处。
谢绾绾平静无波的眼神,总能在无意间刺痛他的心,他深知,若他无法打破与她如今的僵局,那么,指不定哪一日,绾绾就真的丢下他走了。
到那时,他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为报复那些人而来吗?
他们配?
思及此,墨北珩迫切地想要与谢绾绾拉近距离,让临风收拾行李,死皮赖脸地要来这儿住,就带着这层目的。
不过,关于谢君辞,他还是得问问的:“兄长呢?可是去歇息了?”
谢绾绾听着那称呼,有些晃神。
寻常人家的妹婿,对于发妻的兄长,大多都以‘舅兄’相称,以示尊重,只有极少是跟着妻子的称呼喊,以表亲近的。
当然,皇家人除外。
皇室血脉,便是娶了高门出身的妻子,也极少有喊‘舅兄’的称呼。
有着皇家血脉的传承,皇族与妻族先有君臣之分,然后才是亲戚的情分,舅兄大多都得给姐夫,妹婿一类的行礼问安,身份的不对等,决定了他们称呼上的不对等。
这种身份上的特殊,与尊重无关,与亲近,也无关。
但她没想到,墨北珩会这么唤她的三哥哥。
不是直呼三哥哥的名字,不是唤他三舅兄,也不是跟着她喊‘三哥哥’,而是折中了一下,以‘兄长’唤之。
礼貌之余又带着些尊重,亲近不足却又不那么冷淡。
“绾绾?”
“三哥哥今日方赶回京,说是累了,便早早地回去了。”谢绾绾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墨北珩从她的话里,感觉到了一抹与这两日里全然不同的温和。
他心里十分欢喜,又注意到了谢绾绾说的是‘回’之一句,便多问了一些:“兄长在京里有住处?怎的不留他在王府里住几日,也好陪陪你。”
话是这么说,但墨北珩自己却知道,那不过是客套话。
他自己都不能陪在绾绾身边呢,怎么可能让她兄长日日做陪?
然而,言多必失。
前世,墨北珩对谢绾绾的关注太少,对她了解太浅薄,以至于他现在基本上是多说多错,任何一句话,都极有可能将谢绾绾带入往昔的不快里。
比如,他的这两句话。
谢绾绾在墨北珩问出这些话的时候,面上的柔和神色,渐渐淡了下来。
墨北珩自然察觉到了,没等他问什么,谢绾绾便一字一句地将话说的明明白白:“三哥哥在京城里有些产业,每年里,会在京中小住一阵子。没有您同意,外男自是不方便在王府中逗留太久的。”
她本不想解释,但又觉得,皇室中人总爱拿着旁人的那些事作妖。
成日里疑神疑鬼的,很没意思。
既然他问,那她便老实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隐瞒,他有心查,完全能查得到。
但说归说,她的语气却是有些不耐的。
墨北珩感觉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的绾绾的情绪突然就变了?
是不是他问的什么,让她不高兴了?
墨北珩默默回想着自己进屋后,与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并未察觉哪句话不对。
但他知道不能问,问了谢绾绾也不会告诉他,只能之后再好好琢磨琢磨了。
女人真是奇怪,情绪说变就变,完全没任何征兆。
墨北珩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显,只厚着脸皮问:“兄长此来,可是有什么急事?需要本王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