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绾绾这么说,永瑞帝便知道,她已经决定了。
到了此刻,和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同意与否不重要,那小子同不同意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决定好了。
永瑞帝手攥着拳,目光沉沉地想了会儿,脑子里迅速做出衡量。
他是心疼绾绾不错,但皇室的姻缘,从来就不是只跟感情、亲情勾连,许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绾绾明面上的身份,的确是与皇家配不上,但能对那小子真心相待的,也就她一个。
且不说这个,光她身后的谢家,就是无数西北将士的重要底气。
那小子暂时是不能上战场了,但绾绾却是西北大军的钱袋子啊,若就这么白白地放出去了,可不就便宜外边的人了吗?还是得想想法子……
永瑞帝琢磨了一下,委婉地提醒:“绾绾,这事,不若你回去再考虑考虑,亦或是,你与他再商量商量?到底是他的婚事,朕总不好每次都不顾他的意愿,直接干预不是?”
谢绾绾抿了抿唇,心思转了转,决定打直球。
“舅舅,不如绾绾与您换个法子谈这事?”她只想早些解决这些事,不想再耽搁了。
永瑞帝眉毛一挑:“说说看?”
“当初,阿爹阿娘是用一个钱庄换得绾绾与王爷的婚事的。
其实,当初苦于战事所需,王爷又身子有疾不能再上战场迎敌,大宁国库不丰,将领人手不足,您只能以此逼王爷答应,以此解决军需的问题。
可他心里终究心有所属,与绾绾是过不到一块儿去的。
若能和离,他自然欢喜,但对于您来说,您损失的却是一个可以在必要时,随时借用的钱袋子是吗?”
永瑞帝倏地一僵,面上闪过一抹难堪和不自在。
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可这是事实。
“但是,既是借用的钱袋子,那总得还,不然,面子上也过不去,到时候,可别是国库好不容易刚充盈了,就得被百官们嚷着还钱,这多不好啊?”
谢绾绾笑眯眯地开口,像是在说着旁的事一般。
永瑞帝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看她:“你继续说……”
谢绾绾笑了笑:“舅舅,与其留着一个需要还的钱袋子,不如找个替您赚钱的工具人,您说是不是更合适?”
这话,永瑞帝听明白了。
她这是打算自己抛头露脸去做生意?
还是说,她打算拉上谢家,替他做事?
谢家的经商能力,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他也不是没肖想过,只是,总归不太合适,可若是谢家自己提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永瑞帝总觉得不太可能。
一年前,谢家已经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如今,又怎会倾全家之力去为一个外嫁女做这许多?
除非,她能让整个谢家听命于她。
亦或者……
永瑞帝想了想,试探着问:“你是说,让谢家替朕赚钱?”
谢绾绾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他,唇边的笑意更甚:“您说笑了,这一年里,绾绾已经输掉了谢家的大半家财,绾绾不愿,也不会再用谢家做什么。何况,偌大的谢家,也不是只有绾绾一个,阿爹阿娘又怎会任性再让绾绾这样败家?”
“所以,你打算自己做那样的一个人?”永瑞帝半信半疑。
谢绾绾是否合适经商,他并不知道。
虽说谢家个个儿都是经商的好手,但这丫头是女子,女子在外行走,总多有不便,何况,她能不能扛得起这样一个重任,也说不准。
“舅舅可知,如今京城里最是热闹的点心铺子叫什么?”
永瑞帝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问:“珍馐记?”
京城中的产业,不说全部,但很大的一部分赚钱的铺子,永瑞帝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毕竟,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生意,还将生意越做越大的,要说没点本事,必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也不放心有不受控的人借着经商的名义,在京城中搅弄风云。
该查的,能查的,自然都是查过了的。
珍馐记的名头在江南和京城中都十分响亮,他当然也清楚,何况,那是谢家的产业,那些点心又常常出现在宫宴的名单上。
但知道是谢家的是一回事,能不能参与一份又是另一回事。
谁不爱银子呢。
“是。嫁入王府的时候,阿爹阿娘将珍馐记给了绾绾当嫁妆,所以,它现在是绾绾的了。”
谢绾绾并不避着他,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自己能做珍馐记的主。
永瑞帝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脑子在飞速思量谢绾绾提这些的意思。
她是要拿这个铺子与朕换和离的圣旨?
不对。
这丫头方才说的是替朕赚钱,所以,应该不是直接给一个铺子。
思及此,永瑞帝立即往他的案桌边上的那一排书架走去,他在那上边来回翻找。
“舅舅,您在找什么?”
谢绾绾好奇地问,永瑞帝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却并未回答,而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约莫一刻钟后,他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那是之前他的人对珍馐记的调查册子。
他翻开仔细浏览,‘日进斗金’几个字,晃了他的眼。
他苍老的眸子闪了闪,竭力忍住心中翻涌的兴奋,面无表情地将册子塞回去,然后才定定地看着谢绾绾,问道:“你方才说,珍馐记是你的,是何用意?”
这么说,谢绾绾就知道他的态度了。
不说有百分百的把握,但至少证明,她这条路子走对了。
所以,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只要舅舅同意下旨和离,这个铺子未来收入的三成,都是舅舅的,而且,舅舅不必费任何心思,坐等每个季度对账便可,如何?”
无端端地让出三成收入,看着怎么都是亏的。
但若是能让她从那段婚约里彻底解脱出来,又能真正得到眼前这位帝王后续的庇护,那么,这个交易就不算亏,何况,有了他这个靠山,往后再开其他的铺子,谁还敢置喙?
谁敢对皇帝的产业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