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昨儿个这步摇做好送来的时候，赵某正巧与东家对账，便提了一嘴，根据东家所说，这是皇家之物，非普通人可随意佩戴，更不能仿制的。”
这话半真半假。
皇家之物是他猜的，也是如今用来试探柳馨儿的。
若这东西是柳馨儿擅自做主仿的，那他们便是违约，也不能将东西给她，须得让东家想想法子，在皇后娘娘那儿过了明路才是。
若是皇家之人同意了仿制的，那便不是他们的问题了。
柳馨儿听到这句话，心底咯噔一下。
想到墨北珩，她莫名地就有了底气。
她的话虽说的平静，却见几分犀利：“是皇家之物又如何？北珩哥哥说原本那只摔坏了，让本小姐过来照着做一只新的，怎么，那日你收的银票，难不成那上边的章，盖得不是瑞靖王府的章吗？”
赵掌柜一直盯着她，自然没错过她面上那一闪而逝的错愕神色。
他的心沉了下去。
柳馨儿当初来定制这款步摇时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他不知道柳馨儿的想法，只知当时柳馨儿大手一挥，着重要求整个步摇的所有用料都必须依照她所画的，要用成色最好的料子，不能有一丝差错。
他还一度高兴这是来了大单子了，哪曾想，那单子背后还有这样的利害问题啊？
其实，这也是柳馨儿有意撒谎所致。
她想要的那款步摇，本就出自皇室，用料自不是外边有的。
她不能让人看出是仿的，就必然得下些本钱。
好在，墨北珩‘给’了她不少银子。
她当时是画了图，找了掌柜的亲自谈首饰定制的事，并交了定金。
用料上，要求十分严苛，要与原款的成色接近并不容易找，便是找到了，价格也极高，更别说在定制过程中的加工与耗损。
柳馨儿用着墨北珩的银子，却没有半分心疼。
甚至她还有意无意地与掌柜的提及与墨北珩的‘婚事’，而她用作定金的银票，更是出自瑞靖王府时，那种被掌柜和伙计捧着各种吹嘘的虚荣，让她兴奋了好几日。
赵掌柜也不遑多让，高兴的不行。
未来瑞靖王妃画了首饰的图，与他亲自谈话，于情于理他都得好好招待。
如今，这单子成了一个大坑，他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人扔坑里就地埋了的陷阱！
他心底也拔凉啊！
但柳馨儿耳边的话，又让他燃起了几分希望。
是啊！
若非瑞靖王爷授意，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会就这么大咧咧地任由她拿着图样到他们这里来定制？
又怎会给她那么多的银子仿制？
那银票上，的的确确除了盖着钱庄的章，还盖着王府的章，他当时可是仔仔细细看了的。
是了！
是了！
肯定是王爷授意的。
不仅，谨慎起见，还是得留下点什么作为证据才是。
“抱歉，柳小姐，方才是赵某想岔了，那银票上边，的确是王爷府里的，也是我们的不是，没尽早与柳小姐确认好，差点将您得罪了去。”
赵某先是道歉，后暗示柳馨儿没及早说清楚。
一句‘差点……得罪’，便将事情定性在尚未出错上面。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柳小姐，这，您也知道赵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生意人，我们东家之前也考虑过，许是您忘了交代这事，让赵某与您确认这事后，最好能签个契，说明这是王爷授意的，这样，也免了你我日后的麻烦。您说是不是？”
“什么？还要另外签契？”
这不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他们手里了吗？
柳馨儿心乱如麻，面色变了几变。
“柳小姐，不过是用书面的形式与您确定那簪子的出处罢了，我玉簪坊留着，也不过是为了自保，柳小姐能体谅的，您说是不是呢？”
柳馨儿嘴张了张，话哽在喉咙里，半句都说不出来。
这事隐蔽，不能多生事端。
她拿着图样过来定制，北珩哥哥是不知道的。
他会同意吗？
会的吧？
那是先皇后给自己儿媳的东西，她马上就要与他成婚了，日后便是他的妻子，原本那款已经摔了，那她仿一只，北珩哥哥不会怪她的，对吧？
柳馨儿不断地做着自我建设。
谢绾绾人还在外边，她更不能让那贱人笑话，既然赵掌柜递了台阶，说了那契不会用作其他的，她也放心了一些，于是便就着赵掌柜的台阶下了。
“既如此，那便签一个吧。”
说完，她悄悄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如何与墨北珩解释这件事。
事实上，她回来至今一个多月，连墨北珩的面儿都没见着，全靠墨北珩的人传了几次话，但墨北珩大方给的那一沓子银票，那似是而非的‘请旨和离’，却让她深信，墨北珩正在为了娶她而努力。
她不知道，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有人报到墨北珩耳边。
花点银子就能让她乃至让整个柳家和未来的赵家，甚至更多的人万劫不复，他不亏。
很快，赵掌柜便找了人拟了契为证。
契书已定，他手中的盒子便也顺势递到了柳馨儿手里。
柳馨儿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轻轻拿起东西，在自己发髻上比了比，赵掌柜见状，立即将旁边的铜镜挪近了些，让她看的清楚些。
铜镜中的步摇在她的发髻上，像是带着光一般，美丽炫目。
她的婢女见状，立即恭维道：“小姐，这步摇真漂亮，不若，您戴上试试？”
这是她打算大婚那日戴的。
现在试试好像也可以，就在这儿，正好谢绾绾也在。
柳馨儿心思动了动，微点了点头。
婢女立即拿过步摇为她装扮起来，她欢喜的不行。
她立即与赵掌柜说了声，便故意出了门，在玉簪坊三楼走了一圈，见谢绾绾与那男子的心思并不似旁的人一般落在她身上，她微恼，又故意多走了两圈。
赵掌柜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像孔雀开屏一般的神色，深邃的眸子闪了闪。
在许多人熙熙攘攘的惊艳声中，谢绾绾与傅燃的目光，终是落在了柳馨儿身上。
在看到她故意抚摸的发髻上的步摇时，谢绾绾的面色一僵，傅燃却是面色倏地一沉，眸子阴冷地盯着她一会儿，而后缓缓地垂眸掩住了眸子里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