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初宁知道,这种事,不是她这么简单劝劝就可以的。
这孩子执拗,一旦认定了什么,便很难再更改。
只能从旁的事上边使使劲儿了。
“绾绾,你年纪也不小了,阿娘跟你阿爹往后也护不住你,女儿家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若,阿娘替你筛一筛,咱们选一个你看得上的?”
便是下嫁也无妨。
如今她已经恢复了身份,绾绾也有了郡主的名声,旁的人再要磋磨绾绾,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够分量。
“阿娘,我就不能不嫁人了,就这么待在你们身边嘛?”谢绾绾撒娇地摇了摇墨初宁的腰身。
墨初宁低头与她四目相对,终是叹了一口气。
劝道:“要阿娘说啊,虽然墨北珩之前对你确实不好,但阿娘看,他如今也是将你放在心里头了的,你失踪后,他整日整日地在山中找你,谁都劝不动,你若是对他也还有心思,不若……”
墨初宁不是真的想为墨北珩说话。
而是她这些日子,也的确是看到了墨北珩为她的宝贝女儿做的那些。
绾绾失踪后,他疯了一般地往深山里去,那副样子,着实让她触动,若是绾绾对他仍有心思,倒也不是不能再试试看,总归不会再比他差的了。
当然,他给绾绾的那些伤害,是已经造成了的。
总要让他多吃些苦头,再好好考察考察。
谢绾绾垂眸。
她想到了墨北珩与她上一回的不欢而散,那时候,他问她,是不是对他失望了,而她说是,她苦守的儿时承诺,在墨北珩拿出信物的时候,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她也是那个笑话。
她也想到了下场凄惨,如今更是下落不明的柳馨儿。
与柳馨儿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都让她痛彻心扉,在见到柳馨儿之前,她不知道柳馨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就让墨北珩这般念念不忘。
甚至,他不惜与自己决裂,也要去琼崖接人回来。
她想不通,干脆不去做他们感情的绊脚石,自己搬到了栖迟苑里,安静地过日子。
可他不放过她。
他没将柳馨儿带回来,却莫名地缠上了她。
他甚至承认,她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屈辱,她谢绾绾虽出身商户,却也是阿爹阿娘的掌中宝,如何就只能作为旁的人退而求其次的了?
这简直比杀了她更让她觉得心凉。
她也是在那时候,坚定了和离的想法的。
后来啊,那个被百姓口口相传的,墨北珩的白月光,总归是回到京城里来了。
她也见着了人。
当柳馨儿将那只仿的赐婚信物递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她心底无比地清楚,她心底的执着的东西,彻底碎了。
幼时,他能轻易地给她留下一个信物,一份执念;长大后,他又轻易地给另一个人赐婚的信物,给了旁的人别的执念,只不过,她拿到的是过去,而柳馨儿拿的却是未来。
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过些时日,又给了别的女人什么信物呢?
柳馨儿拿出来的仿品,不是最伤她的,而是墨北珩那随口便能许下的承诺,随手便能给出的信物,最伤她。
她再也不想要了。
想着这些,谢绾绾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雾气,神色却是异常的坚定,她沙哑着声,低低地道:“阿娘,我与他之间,早就已经过去了,以后,您也莫要再说他了。”
墨初宁微微将她推开,仔细地看了看,终是在谢绾绾的坚定神色中,点了点头。
“不说便不说吧。天底下男子那么多,不差他这一棵歪脖子树。”墨初宁故作轻松地与谢绾绾笑了笑,笑容里,颇有些心酸。
这一年里,也不知那蠢货到底都做了多少事,竟让绾绾这样坚决,不愿再回头。
谢绾绾浅浅地‘嗯’了一声,靠在墨初宁怀里没说话。
母女俩难得有这样宁静的时候。
****
如此过了两日,谢绾绾除了跟着墨初宁入宫了一趟以外,便没再出过门。
墨北珩想见她,也只能站在熙园的二楼高台上,偶尔看上几眼。
也不知怎的。
自墨初宁带着谢绾绾入宫后,宫里宫外便起了另一道传言,那便是宸安长公主打算为婉宁郡主选郡马了。
但墨北珩清楚,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章山给他写的那些关于绾绾的观察日记,他可都一一细看过的。
这些日子里,绾绾就除了整日整日地在屋里看话本,除了她那些铺子的管事来了几回,她便没再见过什么外人,更别提什么相看世家公子了。
不过,这样的流言,又是如何出现的?
墨北珩心底里打了个突!
他目光冷沉地盯着谢绾绾的院子,神色晦暗不明,不远处的大门前,突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傅’字迎着风招展。
那车上,先是有一年轻男子跳下了马车,紧接着,男子伸手,将一个满头花白,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扶了下来,老人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妇人。
这几人,正是傅燃、傅老夫人以及傅家的大夫人与二夫人。
换句话说,傅家除了守僵的那部分主子,该来的都来了,这么大动静,很难不让人多想。
墨初宁带着谢绾绾在门边迎着。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气氛看着很是和谐。
墨北珩眯了眯眼,心底里升起了一抹不太好的预感。
他转身,下意识地便要往谢宅里去。
临风在墨北珩身后,自然也是看到了谢宅里的情况的,他想到了京中最新的那一则流言,心底同样划过一抹焦虑。
墨北珩走得快,他也匆匆跟上。
然而,两人刚下楼,却被一个匆匆而来,满身疲惫的农夫打扮的男子拦住:“王爷,临风侍卫,出事了。”
墨北珩脚步一顿,拧眉看他。
这人是?
临风看了墨北珩一眼,忙问:“庄子上出事了?”
这么一问,墨北珩立即反应过来了,这是看守庄子上的地下室里关着的那几个人的侍卫,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做了农夫的打扮。
如今,这人甚至来不及换装便过来了。
可见,庄子上怕是有了别的意外。
那人有些迟疑地开口:“是……也不是。王爷,临风侍卫,那地下室里的柳姑娘想见您。”
墨北珩冷冷地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