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霖猛地看向谢绾绾,细细地打量她的容貌。
墨北珩冷哼了一声,将谢绾绾拉到自己身后,抿着唇瞪着他,一言不发。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是,不可能。”
可他心里却是隐隐相信了顾彧的话,谢绾绾作为一个商户女,缘何可以嫁给一品亲王?
她为何长得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
这一切好像突然有了答案。
至于他始终不知道这事,那也是因为谢绾绾受封那一阵,他因着自己的腿伤,始终将自己关在屋里,什么事都不管,一直到那人通知他,七皇子和赵澍突然暴毙而亡,他这才振作起来。
可是,不论他做了什么,孙家都是无辜的。
墨北珩问他:“孙霖,你可知道,你家里那些人,是流放到哪里?”
自大宁建国以来,流放之地便有两个。
一南一北。
流放到北地,人尚且还有些活路,毕竟,京城本就地处北方,气候上的差距不会很大,往北的地方虽常年冰雪覆盖,要活下来,也稍稍容易些。
可若是流放到岭南那个深山密林遍布,瘴气肆意的地方,就太难了。
路途遥遥,别说到那儿去,便是在路上,都极有可能沦为岭南之地,密林山间猛兽的果腹之物。
孙霖心里祈祷,别是岭南之地。
他心如死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哪里?”
顾彧唰地一声,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折扇,笑眯眯地说:“是岭南哦,要经过本世子的地盘呢。”
孙霖一怔。
他算是明白,为何墨北珩来了,却还带来了益王府的人,带来了长公主之女了。
“孙副统领可得想清楚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呀,你若是有心,本世子要保住几个流放之人,让他们在南境安安稳稳的活着,能有多难呢?不难的,王爷,你说是吧?”
“自然是。”
孙霖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他狼狈地爬到门边,想去拉墨北珩的衣角:“我,我说,王爷,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您放我走,您放过我们孙家。”
他知道,便是这位益王世子,怕也是在配合墨北珩做事,否则,顾彧不会说那样的话来。
而且,顾彧的那句话说对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还活着,一切就还有转机。
若是死了,化作乱葬岗里的一抹孤魂,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只要,他们愿意保全他,保全他们孙家,他便是换一个人效忠又如何,何必死守着那人,最后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
墨北珩低头,避开孙霖的手,没吭声。
“王爷,您放过我,放过我们孙家,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您,我们以后走得远远的,再不碍您的眼。”孙霖就趴在地上,狼狈地求饶。
“孙霖!你以为你说了,他就会放了你?”墨北炎声色俱厉,狠狠地瞪着他。
孙霖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流光,而后便是坚定:“王爷,我,只要您放了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七皇子他知道的,未必有我知道的多,我是最靠近陛下的人,宫里还有那人的奸细,您信我,我能帮您,只要您放我孙家一条生路。”
“孙霖!你闭嘴!闭嘴!!”墨北炎怒喝。
孙霖一哆嗦,回头看了墨北炎一眼,泪流满面地劝道:“殿下,您也说了吧,说了至少还有活着的机会,可在这里,一日日的,你还能指望谁来救你啊?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墨北珩勾了勾唇,没想到这孙霖居然会劝墨北炎?
倒是好笑。
他给了临风一个眼神,临风立即打开了门,将人连拖带拽地弄出去了。
随着孙霖被拽走的背影越来越小。
墨北炎看着墨北珩走进来,他走的每一步,既沉又稳,却像一把锤子,砸在他心上:“老二,你想做什么?”
秦蓁就跟在他身后,谢绾绾和顾彧倒是被拦了下来,就在外边看着。
墨北珩半分眼神都没分给他,而是让人解开墨北炎其中一只手的镣铐,将那只手放下,这才侧过身,对着秦蓁说:“秦姑娘,要麻烦你了。”
秦蓁点了点头。
旋即拿出一只帕子,覆在他那只手上,给他把脉看诊。
她靠近时,身上带着浓浓的药香。
墨北炎神色一顿,愣愣地看着秦蓁的动作,眼底有一丝疑惑。
直到秦蓁从宽袖中掏出一套银针,再按着他身上的一些穴位上扎了下去,并在银针扎好以后,重新给他把脉的时候,他才终于相信了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一名医女。
饶是他再不愿相信,此刻也不得不怀疑,墨北珩腿上的伤,莫不是真的是这劳什子郡主治好的?
秦蓁替他把脉,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她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
在诊察到他的脉象时,她的脸上有一瞬的凝滞。
想到墨北珩提到的,这事会动摇大宁的国本,她心中有了计较,也立即明白了方才墨北珩提到的,要放墨北炎与他有孕的女人团聚时的那些话,是诈他的。
但这事,事关重大,还是得再仔细确认。
片刻后。
她嫌恶地看了墨北炎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又拿了一方新的帕子,将手擦干净,直接甩到墨北炎身上,对着墨北珩点了点头,一行人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墨北炎错愕地看着:“老二,你去哪儿?”
“老二,你别走,我,你们刚刚在干什么?你还没说……”
“老二,老二……”
墨北炎在牢里挣扎,手脚中的镣铐,被挣的砰砰响。
这一回,他不敢再说要谈什么条件了。
正如孙霖所说,他知道的事,孙霖知道,他不知道的事,孙霖也知道,也正如孙霖所言,他曾是禁军的副统领,是曾经离着永瑞帝最近的人之一。
墨北珩至今没有杀他们,肯定是还有需要他们的时候。
孙霖已经被带出去了。
若是,若是孙霖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那他就彻底完了。
然而,任他如何嘶吼,叫唤,墨北珩全都充耳不闻,他径自拉着谢绾绾,离开了这里。
谢绾绾茫然地回头看了眼。
然后才看着自己身侧的高大身影,她至今没想明白,墨北珩带她来这一趟,是为的什么,更不明白,他让秦蓁给墨北炎把脉,又是为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