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派盛庸来办这事真是非常英明,盛庸为将多年,为人圆滑又老成,还善于和人打好关系,仅晚宴的功夫,就和那荣等那氏众多族人打的火热,而平安只会喝闷酒,也不喜欢与人聊天。
盛庸是一晚上功夫就和大伙拉近了关系,得到很多那氏族人的认同。
此时盛庸和平安才知道,过去两年,杨武与杨立山不停往这边运盐和糖,已经和那氏置换了五千多匹战马,到现在一匹都没有拿。
但从今年起,朱高煦每年要三千匹,两年拿完。
另因为朱高煦要大量屯田,所以盛庸提议向那荣买牛。
那荣一口答应支持。
当年麓川战败,思伦法向明朝廷赔偿了三万头牛,有一大半是那氏出的,所以那氏这边的牧场很发达,几千头还是拿的出的。
散会之后,盛庸他们被安排住到他处。
那荣回到自己的房间,兄弟那川、那江、那华等都在,儿子那邦也在。
那川急道:“大哥为何要答应给牛他们,这些明商要牛干嘛?”
那江那华也纷纷点头。
那荣不动声色看他们几眼,缓缓道:“你觉的他们就是普通明商?”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没注意看那陈掌柜身边的几人都像是军伍出身,还有陈掌柜的部下亲随,明显都是军中精锐,行进有术,令行禁止。”
“啊。”几人恍然大悟。
“定是汉王的部下。”那荣沉声道。
“那邦说汉王来后,鼓励汉傣通婚,这陈掌柜一到,就让杨武娶我那邓柔,身边又皆是武将官兵,肯定是汉王部下。”
“听说汉王在新平县屯田,所以我故意送牛,也为资助,当时陈掌柜果然很兴奋,我更加确定,他就是汉王部下。”
“他们藏着身份干嘛?明人就知道用阴谋诡计。”那华道。
那邦赶紧道:“汉王鼓劲通婚,也是表态支持和接拢咱们族人,他发出的善意是好事。”
“那柔和杨武两情相悦,我们没理由拒绝啊,这对我们,没有任何不利的地方。”
汉王现在就藩在云南,他们和汉王府军将打好关系,没啥毛病。
“咱们嫁个那柔送一千匹马,一千头,就是血亏。”那川喃喃道。
“不能这么想,要反过来想。”那荣笑道:“陈掌柜说还要去麓川,肯定要见思氏,如果也要联姻,我想知道,思氏能给什么?”
众人顿时若有所思,那荣出了这大手笔,后面思氏和其他土司和汉王联姻,出手小了,可就落了下乘,出手更大,恐怕会心痛。
无论如何,那氏在汉王府眼中,必然地位与众不同。
那邦这时道:“阿爹还去京师吗?”
那荣想了想:“等那柔成婚后再说。”
婚事就在这几天,那荣肯定要等喝完喜酒再走。
说来也巧,盛庸他们到后的第二天,西平侯府上文官赵宝也来了。
赵宝每年都是一月份过来,他到那氏这里主要有三件事,一是商讨那氏每年进贡给西平侯府的礼单,一是商讨那氏每年给大明皇帝进贡的礼单,第三件事则是核定元江府每年供征调的各项义务。
其中征调义务包括:出兵、出粮、出银两、出武器,出运输(马骡牛)
随同赵宝一起来的,还有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参议潘敬和。
明朝的参议分管粮储、屯田、清军、驿传、水利等事,也是极为重要的官员。
那荣和他们也是老相识了,见到他们非常高兴,还请他们在这里喝了喜酒再走。
两人也受宠若惊,声称自己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品,一人拿下腰间玉佩,一人拿了五十两银以为礼。
那荣当时也没觉的,后来想想,这么多白银,你怎么带来的?还说没准备。
当天下午,双方就正式面商,和往年的规矩一样,先拿出去年的礼单,然后看看有没有要变动的。
一般情况下,明朝那边很少变动,除非那荣自己提出来。
西平侯府的礼单很少,沐晟啥也不缺,只是为了表面功夫,所以收的礼很少,这也是沐氏在明初云南立身的根本,尽力的和各土司搞好关系。
不料赵宝一开口,就说西平侯觉的这些年和那知府相处的极为融洽,每年收这么多礼也不合适,所以决定从明年开始,所有礼单减半。
那荣一听顿时满脸通红,他本来给西平侯就没多少东西,加起来都不值一百两银子。
这还要减半,看不起我?
但赵宝说,西平侯也是一片好意,那知府不要推辞才是。
那荣争论了一番,只好接受。
原本是接着要谈给皇帝的礼单,但潘敬和却先说那氏的义务。
按明朝廷给那氏的核实,建文期时,每年只征秋粮4200石4斗3升6合,另地亩银为651两2钱5分,附额差花斑竹、差发两项1214两3钱3分,还有商税银125两多,分解司道68两。
原历史在明年晋升元江军民府后,因为军民府有了自主权,包括境内的政权和军队调动权,所以大幅下降。
每年只征秋粮1930石,地亩银为218两,其他银都有下降,总共加起来几乎减了一半。
但这次潘敬和到了之后,却道:“那知府也知道我朝刚刚改立新皇,因为靖难大战,国内民不聊生,大明百姓受到重大的伤害。”
“所以今年起,朝廷需元江府每年秋粮征一万石,地亩银、附额差等各种税银,合计三千两。”
“啥”那荣当时听的就是目瞪口呆,接下来就是勃然大怒。
伱们大明朝自己打内仗,战后的损失要我来赔?难怪西平侯要减少一半了,估计也是不好意思开口。
这下的收征,比以前建文朝是翻了一倍有余,那荣虽然富有,但也受不了这个气啊。
你大明换个皇帝就翻一倍,下次再换个皇帝,我岂不是要拿两万石出来?
“潘大人。”那荣沉声道:“我们元江府近二十万族人要养,这么多银粮,恕下官无能为力,还请大人念在我们多年相交的份上,替下官向朝廷和皇帝求求情,帮帮忙才是。”
那荣也明显带着威胁之意,特意提到我的族人有二十万,能打仗的有四五万,你们可别逼我。
思伦法巅峰期动员三十万兵马,三大土司可是出兵出多的。
那荣得提醒他们,元江那氏,可不好惹。
“那知府,这是朝廷也旨意,也不是本官的意思啊,本官也知道你们比较清苦,哎,这样吧,你说个数,我回去好交待,看能不能再商量。”
那荣道:“还和去年一样。”
“这,这相差太多了啊。”
那荣便不再说话。
赵宝一看,连忙道:“那知府若有意见,不妨去问问汉王。”
“汉王?”
“汉王殿下开朗明理,其实来之前,西平侯和汉王也提到这事,汉王是坚决反向各土司收取重税的,汉王在皇帝面前能说上话,那知府找找汉王,说不定能和朝廷好好协商下。”
“汉王殿下说,无论汉人土司,都是我大明臣民,当把各族视为一体,兄弟同心。”
“我大明往前推五千年,可能也是蛮荒之地呢,所以千万要和土司们搞好关系,不能以苛捐杂税压迫他们。”
那荣问道:“汉王真这么说。”
“当然。”赵宝一本正经的道:“本官当时就在边上呢,再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啥时骗过你?”
那荣沉默了下,心中已经打定注意,回头先不去京师,先去找汉王。
云南布政使司衙门。
左布政使曹昱正在招待来自京城的特使,通政使司左通政杨大用。
杨大用刚刚到昆明,他算是故地重游。
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思伦法起兵三十万,对明军控制的定边发动进攻,杨大用身为通政使正七品经历,到处游说去南各地土司,最终为明朝廷募集了五万土兵,立下了大功。
这次他再次被朱棣派为特使,出使麓川思氏,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七品小官杨大用,现在已经是通政使正四品左通政。
曹昱和杨大用是同年和同乡,也算老相好,这次杨大用过来,曹昱也很高兴。
白天他在衙门里接待了杨大用,晚上更叫杨大用到家里用餐,这是极为亲近的朋友才会这么干。
但当晚用餐也就曹昱和他两人,曹昱又叫儿子曹祥相陪。
席间曹昱问,陪你一起过来的武将,怎么不叫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杨大用淡淡的道:“那是锦衣卫的人,不用管他们。”
曹昱顿时没敢出声,洪武时期的锦衣卫可是臭名昭着啊,好不容易建文帝上台,裁决闲置了锦衣卫,朱棣一上台又起用了。
杨大用这时反问:“老潘(潘敬和)呢,怎么不在城里?”
他当年在云南时,潘敬和也是个七品小官,两人关系极来不错。
“潘参议去那氏了,商讨今年的赋税,哎,我——”曹昱接着说了个事,有点后悔上次多喝了酒。
因为郑祥请过云南文武要员吃过饭,前几天西平侯反请,也是叫了同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