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苒和唐影同时转身看去。
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在这里。”
两人视线缓缓下移。
一只只有她们膝盖高度的……黑老鼠，正立着前肢，对着她们打招呼，裂开的嘴露出两颗长长的大门牙。
涂苒和唐影同时僵住。
震惊。
哪怕她们想过会在交界城遇到各式各样的物种，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会遇到一只会说话的老鼠。
完完全全的老鼠，不像阈内异种如同被核辐射过失去本来的面貌，那样反而忽略了它们是动物，倒不会这么震惊。
眼前的这只老鼠就是人类社会的垃圾堆里会见到的那种，只不过更肥更大一点，还会说话，说得还是统治者的语言。
外面的世界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宇宙物种多样性再次刷新了涂苒的三观。
“你们是第一次来交界城吧？”老鼠尖尖的鼻子耸动，在涂苒和唐影身上嗅了嗅，脸颊上长长的胡须跟着颤动，“听说这几天就有九个世界和统治者签协议，你们是哪一个？”
它黑黢黢的眼睛咕噜咕噜的在涂苒和唐影两人身上转，两只前爪在虚空中抓了抓，等待她们的回复。
两人都沉默着。
唐影是听不懂，不敢冒然说话。
涂苒倒是能听懂，但她不知道那七八个世界叫啥名，也不清楚这只不明身份的老鼠突然冒出来和她们搭话的目的是什么，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涂苒干脆沉默下来，静看这只老鼠想干什么。
没得到回应的气氛有点尴尬。
老鼠两只爪子互相挠了挠，黑黢黢的眼睛穿过涂苒和唐影中间的缝隙，扫了眼她们身后的那家金碧辉煌的典当铺，进入正题。
“你们是要以物换钱吗？”它看向涂苒和唐影，“可以来我们家店瞧瞧，保管物有所值，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推销的？涂苒兜帽下的眉轻轻挑了一下。
这家伙想必是注意到她们在这家典当铺门口站了一阵，应该是要卖东西换钱。
老鼠口速极快，看起来很专业，并且坚定地竖起右爪，着重强调，“我们对顾客隐私绝对保密，保管没人知道你们换了什么，带了多少钱出去。”
和涂苒的猜想符合。
涂苒有一点心动。
老鼠开得店，保密性应该不错。
种族天赋摆在那。
“带路吧。”涂苒终于张口，用绿瞳的语言回复。
“吱。”
老鼠眼睛一亮，前脚落在地上，转了一个身，鼻子贴近地面嗅方向，接着尾巴高高一扬，示意她们两个跟上，身体一个弹射朝深巷里蹿去。
涂苒一把扯过唐影的手腕，带着她跟在老鼠后边狂奔。
老鼠蹿得极快，时不时停下来趴在地上嗅一嗅气味，再抬起两条前肢左顾右盼。
它挑的路线都是一些偏僻的犄角旮旯，格外隐蔽，正常人都不会注意到一座城市里还会有这些地方。
有的时候路线极窄，只容许一人通过，涂苒就会松开唐影，老鼠身形小，也会在前边等一等她们两个。
涂苒合理怀疑如果不是有她们两个累赘，老鼠能走更方便的路线。
又拐了几个弯，老鼠在一家只凸出地面一个屋顶的建筑前停下。
屋顶整体形状类似三角形，顶端极尖，两边的弧度很优美。
正前方有一扇正方形天窗，反射出对面魔窟招牌五彩缤纷的光。
但也仅此而已。
地平面上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屋顶，不像房子，更像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
涂苒看向脚底下那一团老鼠：“这就是你们的店？”
这样的店放在周围一众高达百丈的魔窟建筑之中，就像一片竹林里的一根发育不太好的笋尖。
老鼠宛如没有听到涂苒的话，走到天窗跟前，用后置支撑，立起前肢，对着天窗的玻璃朝里张望，随后用爪子敲了敲玻璃。
涂苒望着这一幕，越来越感觉自己在看一部现实版的动画片。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的刹那，天窗从里边打开了。
涂苒下意识以为里边还会冒出来一只老鼠，但是探出脑袋来的是一个白白嫩嫩的人类孩童。
他奖赏性地摸了摸老鼠的脑袋，随后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笔低头在本子上快速写了两行字，放下笔，把本子塞进裤兜里，他让开窗户的位置，示意涂苒和唐影可以进来。
“我只是个引路的，具体的业务他会带你们完成。”老鼠说完，就溜走了。
涂苒率先走近天窗，朝里边看了看，地面铺着柔软地毯，天花板刷着好看的花纹，小桌子和高椅都是深沉的棕色，桌子上的精致花瓶里插着一朵蓝色的花。
花朵隐隐发着蓝光，好像有蓝色的萤火虫在花瓣周围环绕，很梦幻。
极小的一个空间，涂苒合理怀疑里面是否能站得下她和唐影。
来都来了，涂苒迈腿跨进去。
里面的空间和她预料的大差不差，在她进来以后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唐影进来后近乎转不过身来。
小孩在她们身后合上天窗。
涂苒视线在蓝色花朵上一扫而过，没有在外面看见的好看。
她转过身，等着小孩接下来的动作。
天窗合上的刹那，原本四四方方边长不超过一米的小窗子摇身一变，成了一扇足够大的电梯门。
门上修饰着好看的花纹，花纹从中间裂开，电梯门朝两边移开，露出里面宽敞的空间。
至少能站十个人都不会显得拥挤的内部空间。
涂苒和唐影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一句“果然如此”。
两人一前一后跟在小孩身后进入电梯，小孩费力的踮起脚尖，按下最上层的写着“78”的按钮。
当然，78也是绿瞳族的语言书写的。
失重的感觉从脚底下传来，电梯正在快速降落，涂苒默默朝后退了一步，腰部倚在电梯内部的一条扶手上。
代表楼层的数字不断变化，电梯内部光线暗淡，无人开口，直到血红的数字停在78，电梯门朝两边移开，明亮的光线霎时照进来。
涂苒和唐影同时抬手往下拉了拉兜帽。
“这一层遍及视网膜修改设施，你们眼前看到的所有生物，都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包括体型、声音、面貌、走路姿势。”
说着，小孩走出电梯，暴露在近乎刺眼的光线之下，他转过身面对涂苒和唐影，缓缓张开双臂，他的身形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十秒之内，从一个十几岁稚童变成一名身高近一米九的成年男子，体型精瘦，面容沉稳。
“我是你们的领路人，请。”他微微弯腰，优雅地朝还在电梯里的涂苒和唐影摆出请的姿势。
他的声音也变成了成年男性的低沉。
让人耳目一新的科技。
涂苒率先走出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黑色短款抹胸礼服，配饰什么的都是全套，她不禁上手触摸脖子上的黑宝石项链，摸了个空。
唐影也从电梯里走出来，身形逐渐缩小，变成了比涂苒矮一头的暗黑系萝莉，衣服也成了萝莉必备款。
涂苒直勾勾盯着她看。
唐影被她这个眼神搞得不习惯，皱着眉头，“有问题吗？”
涂苒扭头看向身边的领路人，问：“可以拍照吗？”
哈哈哈哈，唐影这个样子太值得拍照留念了！
唐影：“……？！”
“不可以，”领路人摇头，“她的样子只有你的眼睛可以看到，是拍不下来的。”
涂苒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太可惜了。”
唐影忍无可忍，想骂，又没有一个能叫出口的称谓，在这个地方不能叫涂苒的名字，只能咬着牙，在心里给自己顺气。
涂苒见好就收，转身看向78层的场景。
很多人，都像他们一样，穿着华丽的衣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参加晚宴一般。
她们两从电梯里走出来，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你们这里都提供什么服务？”涂苒侧眸问。
只做以物换钱的生意，涂苒认为撑不起这么大的地盘。
一直绅士地站在她旁边的领路人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只要顾客提出来的要求，我们都会满足。前提是，钱足够。”
涂苒淡淡一笑，“那先带我们去换钱吧。”
“这边请。”
唐影跟在涂苒身后，瞥了眼高她一头的涂苒，想起空间里待着的那段时间看到的场景，一整个空间里乱七八糟东西堆了一堆，足够开个百货商店。
领路人带着她们走到一个卡座，安排她们落座，他按下座椅靠背的一个按钮，卡座周围升起一道光幕，嘈杂的人声顿时被隔绝在外。
他坐在她们对面，搓了搓手，“现在可以把你们要卖的东西拿出来了。”
“你们都收什么？”涂苒靠在座椅上，不紧不慢地问。
“万物。”领路人微笑，“价值不同，越稀有的价越高。”
涂苒要卖肯定就卖价高的，她空间里还堆着二十几箱从别人飞行器上顺走的金属箱，她还没来得及看里面有什么，但当时那伙人的对话她记忆深刻。
值钱。
那些东西很值钱。
“可以回避一下吗？”
她凭空变出几个箱子，有点诡异，也容易被盯上，虽然回避也改变不了她们莫名其妙从身上掏出几大铁个箱子，但是可以将一部分注意力分担在唐影身上。
“当然。”领路人站起身，从白色光幕中走出去。
涂苒和唐影对视一眼，开始从空间里往外掏。
一个、两个、三个……她一口气掏了八个。
“这些是什么？”唐影仰望着桌上摞起来的比她还高的铁箱子，她记得这些箱子是涂苒在逃跑路上收进空间里的，当时她还绕着这几个箱子转了几圈，上边没有标志，她没看出里边有什么。
“你猜。”涂苒收起光幕，又悠哉悠哉坐回到座椅里，双腿优雅地交叠，“可以进来了。”
唐影没有再问，以她对涂苒的了解，知道就说出来了，反正待会也要揭晓的，没必要卖关子，只有可能是她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结合当时的情况，唐影猜测这些东西不是抢的就是偷的。
领路人听到指令，从外边进来，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一桌子铁箱子，他并没有表现出惊奇，仿佛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视线在箱子上，话却是对涂苒和唐影说的，“两位看起来对交界城一无所知，稍后我们可以送二位一些交界城的生活指南，方便二位快速熟悉交界城……这些是什么呢？”
涂苒不清楚他为什么说前边那段话，“……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领路人翻着箱子六面都看了一遍，没有找到开口的地方，“方便我叫助手进来吗？”
“当然。”
助手很快进来，穿着酒店服务员的装束，拿着工具将箱子撬开一个角。
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领路人和助手看直眼了。
涂苒坐的位置正好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心痒得不行，可碍于她是商品出售方，不能表现出这东西是她顺走别人的，只能稳如老狗地坐在那里，脸上还要露出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
领路人看了许久，才接受了里面的东西，挥了挥手让服务员出去，放下箱子看着涂苒，“敢问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的？”
涂苒抬了抬下巴，“就说你们收不收吧？”
领路人故作为难，“收是可以收，但有风险，最近绿瞳族查得严，我们不好出售。”
涂苒脑子里疯狂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听他的描述，不太像正经东西。
在她旁边的唐影已经站起来，在他们俩对话的间隙，漫不经心地走到开口的箱子旁，视线从箱子上方扫过。
“……”太高了，她看不到。
看到踱步过来的唐影，领路人询问，“这位顾客是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我随便走走，你们聊。”
说完，唐影就尴尬地咬了咬舌头，卡座就这么大点地方，被箱子堆满，转个身都费劲，她居然说随便走走。
她身后的涂苒憋笑憋得整个脸都在抽搐，只能装作低头整理头发，才没有被发现异常。
唐影在领路人看不见的角度白了她一眼，转身，硬着头皮问：“不过你可以帮我把这个箱子搬下来吗？它堵在这里我心慌。”
“当然，很乐意为您服务。”领路人站起身，将摞起来的两个箱子一并搬下来放在地上，“这样好点了吗？”
唐影快速点了下头，转身返回到座位上坐下。
期间还差点被桌子角绊倒。
涂苒掐得整个手掌都是指甲印，看都不敢看唐影。
她身体微微前倾，两手交叠贴在膝盖上，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铁箱子，里面的绿色液体清楚映入眼帘。
绿瞳们的血液？
这个东西值钱？涂苒怀疑自我，或许里边只是同样的绿色液体并非绿瞳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