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中,赵全还是展开了那张宣大地图,按赵迎风所说仔细研究起来,“你的意思是先打玉林卫,但玉林卫并没太多物资……。”
“到玉林卫,可以快去快回,能抢到多少算多少,又没八百勇士分赃。我们甚至都不进城,对那些出兵的部族未必不合算。”赵迎风解说。
赵全想了想,又道:“大同府一带守军实力强大,若是劫掠,伤亡会很大。”
“没部族愿意去没关系,我们去,再带四百勇士。”赵迎风说的很无所谓。
“这么做有意义?”赵全不想为俺答汗做任何牺牲。
“我们可是带了十车的轰天雷。我们先打,让跟着我们的部族等我们打开缺口再动手,保存他们的兵力。未必一定打大同府,但左卫、中卫、前卫、后卫,打下一、二个就行,不一定没意义。”赵迎风说到这里,又自己笑起来,“这么个打法,一定会让大明皇帝大吃一惊。”
赵全想了想,也跟着笑道:“最后一支呢?我们可没这么多轰天雷。”
赵迎风想了很久没做声,终于说了句:“我只要二百勇士。”
“好,最后二十辆空车怎么处理?”赵全追问。
赵迎风又低头沉思,“一次三十辆。六十辆车都交庞师叔处理吧,我带二百勇士组阵。”
赵全摇头,“你这么做,就是真打了。二百个药人,就算组阵,也打不下任何一个卫城。要知道,这次各部族都是打着出工不出力的主意,只想捡便宜。”
“打还是要打的,‘不死神军’的实力必须让大汗看到。而且,这次‘不死神军’是要全部死了的,怎么也要有个好的理由。”赵迎风笑起来,“各部不出力更好,至少也是药人全灭的理由之一。”
赵迎风继续盘算,“阳和、高山、天成,不到京师,皇帝不用这么紧张。各卫城一向喜欢闭关自守,没增援我们压力就小。所以,最远就到天成卫。这三个卫城中,阳和最弱、规模也小。高山,离阳和近,打了阳和也可以打高山,最后是天成。前几天我就觉得很奇怪,这两年俺答汗要么是直接打怀安,要么就打到大同府止了,每次都跳过天成卫。我听教众说,天成卫已经是宣大一线上最繁华的卫城了。”
赵全看着赵迎风,“你的意思是打天成?”
赵迎风边想边说:“打阳和,可以先试试药人阵法,若是光靠药人打不下来,就放弃阳和,让大军直接打天成卫。至于高山卫……,那些药人可能没这么多时间。”
赵全自言自语道:“按你所说,天成卫有利可图,虽然远些、可能会难打些……,”摇头,嘲笑,“明军的卫城,哪有难打的。好,就按你说的做,我去找大汗。你安排好所有事,让你庞师叔明天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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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卫和所有的军镇一样,本就是个军事卫所。一开始,城里除了驻军,就是些随军家属。慢慢的,不知是主将喜欢热闹,还是周围百姓觉得这里安全,汇聚了上万人口。从此,小小一个军镇也有了城的规模。
而且,这里像是块福地,鞑靼几次打进大明四处劫掠,天成卫都躲过了,这让边境上的百姓,更愿意来这里寻求庇护。即便到了晚上宵禁的时刻,也比其它卫城有更多的人气。
城中的总兵府,除了是总兵的住所外,也是处理卫城大小事务的所在。
大半年前,梁烈奉调至天成卫接任总兵。几天前,徐葆深带着姚芳渟到了这里,让梁烈十分意外。虽然早接到密报,知道近期时刻都会发生战事,但见姚芳渟情绪不高,仍是带着她在天成卫附近,四处走走看看。
终于,徐葆深晚上单独面见梁烈。
梁烈的房间极简朴,桌椅全是前任用旧了的。他自己只带了只用了多年的小茶壶,和一些铺盖过来。
“从南到北这么远,我当你是不准备说了。”梁烈穿着家居服,坐在摇椅里,用自己的小茶壶喝着茶,很轻松的看着徐葆深。
徐葆深笑了笑摇头,无奈的说:“这个小姑娘不省心啊,这么大了,还任性。”
“噢?”梁烈喝口茶,“渟儿?”
“南宫氏退婚了。开始好好的,突然二个人就吵架了,渟儿顾自跑回来,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态度。”
“渟儿和南宫家的?”
徐葆深点头,“他们早就认识,那位二公子追求了她好几年,渟儿也不给人家好脸色,唉……。”
“是吗?”梁烈不信,“渟儿一向通情达理,不会做出不合礼数的事。我不明白,就算他们两人有婚约,怎么没嫁过去就一起了?”
“唉,是啊。二公子来南海,两个人也不知怎么谈的,渟儿就跟着他走了。我也觉得根本不合礼数,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想着反正他们有婚约,也就算了。我倒是没想到,那位二公子也是这么随便的人。”徐葆深又是无奈的笑。
“是吗?”梁烈皱起眉仍是不太信。“吵个架就退婚?”
徐葆深点头,“南宫氏仗着有钱,一向强势。为了渟儿,我们一直是让着,但这次退婚,实在没理由啊。”
“你们答应了?”
徐葆深摇头,“所以我来,与老哥哥商量商量。”
“就为这事?”
徐葆深苦笑,“南宫氏要我们退回之前他们送来的所有礼物。”
“婚都没最后定下,就送彩礼?”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们平阳的风俗。不过,我猜也可能是那位二公子风评很差,他们怕我们会不接受,所以拼着命的送礼。”
梁烈点头,“如果此人人品有问题,退就退了。礼物什么的,退回去就是了。”
“现在的问题是退不回去了。去年,翠萍大病一场,我四处求医,总算好了些。过年时,又是上上下下打点。还为渟儿准备嫁妆,那些早用的差不多了。”
“渟儿的嫁妆?”梁烈斜着眼看看他,“她的嫁妆不是早就备下了,还要你再准备?”
徐葆深摇头苦笑,“我们可不知道她会嫁去平阳。如果是南宫氏,原来备下的是万万不够了。”
“怎么会?还有绣绣的那份。”梁烈眼睛一瞪,就差没说‘这嫁妆被你吞了吧。’
“老哥哥,你是不知道他们南宫氏的出手啊,上次在泉州一次性就洒了二十万两白银。这次,他们光送到我们南海派的礼就超过五万两,更不要说还有给姚家的了。”徐葆深表情已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梁烈也吃了惊,“那位二公子是缺胳膊少腿了?还是快死了?”
徐葆深轻轻叹口气,“怕是更糟。花天酒地、欺辱良家女子都算小事了,他在平阳,唉,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做的事,连二房都看不下去。不学无术的纨绔,家里偏又宠着,像是看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所以,晋地根本没女子愿意嫁。”
见梁烈并不搭话,摇头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还拖着,也在劝渟儿,如果能去向二公子认个错,凭着二公子对她的痴迷,这事应该能算了。但渟儿不肯……。”
梁烈若有所思的说:“如果那人真像你说的如此不堪,渟儿倒是不能嫁了。”
“老哥哥也觉得不能嫁?”这次徐葆深的表情像是快哭了,“可我哪来的五万两呀,全部的家底也不过就二万两。”
此话出口,场面静了静。
“你是来借钱的?”梁烈突然明白了徐葆深的来意。“三万两银子,我可没。”
半晌,徐葆深叹着气道:“老哥哥,我真不知如何是好,要不你明天帮着劝下渟儿,还是嫁过去吧。”
“男方人不好,自是不能嫁。你要她嫁,她的后半生怎么办?”
徐葆深苦着脸不搭话。
“但是我一介武官,又能有多少银子。”梁烈看看他,话里已经没那么轻松了,
又过了半晌,徐葆深轻轻说:“当年的那个礁石岛……,现在是找不到了。”又笑了笑像是在回忆,“二十多年了,呵,没想到会这么认识老哥哥。”
梁烈手抖了抖,盯着手中的小茶壶沉思。
徐葆深幽幽说:“那时候海真蓝……。”
“你以为可以拿这事威胁我?”梁烈冷笑了一声,“还是你打算继续绑架芳渟?”
“我怎么是威胁?大家都是一样,再说这种事,不说只是为了保护渟儿,不是吗?”徐葆深笑道:“老哥哥啊,你也把我想的太坏了。到现在为止,我还在遵守约定。”
“如果不是你蛊惑渟儿,阻扰她嫁入梁家,现在会这样?徐葆深,你不用假装好人,大家心知肚明。”梁烈打算结束谈话,“三万两银子,我真没。另外,当年的那笔……,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你不也拿不出三万两吗?”梁烈盯着他,“我可以通过太原府找南宫氏聊聊,如果他们还想好好做生意,不可能愿意得罪我们守军。”
徐葆深心中很是不快,脸上却仍是一幅无奈的苦笑,“那就拜托老哥哥了。”
“还有。”梁烈并不看他,“你们明天就走吧,可能马上要打仗了。”撇见徐葆深脸上露出个冷笑,梁烈不高兴的解释道:“我没必要骗你,今天收到军报,有鞑子军队向东南而来。”
“好,既然这样,还是要老哥哥和渟儿提提这事才好。特别是南宫氏退婚的事,对渟儿还是有些打击……”徐葆深淡淡的说。
“你没和她说?”梁烈奇道。
徐葆深双手一摊,说:“我说什么她都不信,怕是想让我们先退才好,可现在南宫氏已经退了,我们怎么也抢不了这个先了。”
“是吗?”梁烈斜眼看看他,虽然不信,但没再说什么。